村庄物语 | 像庄稼一样吃得了苦,经得住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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皖北人心目中,庄稼,一般该就是能打粮食的作物。这么一限,皖北大地上的庄稼,也就那么几样:小麦,玉米,红芋,大豆,油菜;沿淮一带,还有个水稻。至于绿豆、豇豆之类,则属杂粮了。

这里的小麦,其实是冬小麦。头年秋天播种。尖尖的芽儿刚出土,就迎来霜冻。之后,越长,越冷。麦叶儿能迎风的时候,已是隆冬了。或者冰天雪地,或者水土僵硬。很多动物植物们越冬的方式,不是躲起来舒舒服服地冬眠,就是叶落殆尽,以待春暖花开。但冬小麦是个例外。它就在旷野里硬撑着,纹丝不动。

春来了。小麦深处的根系,首先从大地那里得到消息。它抖一抖麦叶儿,起身,分蘖,拔节。因为有了傲雪的经历,“倒春寒”它也不怕。接着就是集聚养分,出穗,开花,灌浆。这也许是小麦最为舒服的一段时光。可好景不长。麦粒儿渐圆渐实,夏天就来了。分明只是初夏,但热得紧,热得急。这热,气象上唤作干热风。皖北人说,麦熟三晌。意思是说,三天的干热风过后,熟与不熟的小麦,都熟了。很难想像,那是怎样的炙烤。

冬小麦的生长期长。经冷经热,似乎还算符合常理。但生长期短的庄稼,比如水稻,也没有顺风顺水的好命。

皖北的水稻,都是春天育秧。秧苗长到一拃多高,移栽进麦收后的水田里。从“秧亩田”到大田,秧苗咋说也得有个适应过程啊。好在这个过程也只几天的工夫。等到缓过苗,田里青茫茫的时候,时令就进入盛夏了。越往后越热,大地开启蒸笼模式。土是热的,水是烫的,到处炙热。不下雨,不放水,稻子就喊渴;下了雨,放了水,天一晴,更是滚烫。

就是那个月余的三伏天,正是水稻一生中最为难熬的时光。蒸笼,或者火炉,都不足以描述稻子的感受。而且这一段,还是它由生长而成熟,由植物而果实最为关键的时期。它一边跟滚滚的热浪对抗,一边尽最大可能从阳光中吸取养分,促成光合作用的完成。某种意义上,这该是一个艰难而又华美的蝶变过程。

我说这么多庄稼的生长故事,其实也是有感而发。我家儿子已到了谈婚年龄。但不是很顺。有时候我老娘盘问起来,我竟用“嘴咕嘟(不说话)”来搪塞。问得急了,我干脆把问题甩给老娘:“你说该找个啥样的?”

老人家回答了一个嘎嘣脆:“庄稼人。”

我先是茫然,继而大悟。庄稼人,不就是从前村里人家儿女婚嫁对象的标准吗?老辈人在晚辈婚事中,总要特别强调这一条。在评价别人家晚辈的婚事中,也总拿这一条来衡量。只要够得上庄稼人的标准,这一桩婚事,就是圆满的。

老辈人心目中,庄稼人,并非就是种庄稼的人,而是说一个人尤其是年轻人的德性,要像庄稼一样厚道;品行,要像庄稼一样,知冷知热,吃得了苦,经得住难。困难面前不弯腰,挫折面前折不断。这才是一个正正经经,堂堂正正的庄稼人。跟这样的庄稼人携手一生,一辈子都心安,稳当。

如今我儿子这一辈人,很多都不种庄稼了;谈婚论嫁,似乎距离庄稼很远。但其中的道理总是不变的,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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