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岙廿夜】春风十里前岙洋 黑死夜里闹元宵

过年的流水席吃到正月十四夜，东岙洋的上下山村齐刷刷开门迎客，来者无论何人是否生熟都可以放开了肚皮吃十四夜馏。在物质贫乏的年代，十四夜是一种等同于天堂神仙过的节日。灯火辉煌，烟花灿烂，人人脸上笑开颜，东岙街上人声潮涌，已经快要达到人间欢愉的顶端。每每要经过十四夜的洗礼，人们才甘心从家乡起航，开始新的一年的活计。

我以为十四夜已经是绝响了，但不料还有前岙村的廿夜在殿后（"廿"读作腻拾）。它们一起组成了一市馏申遗的浩荡大军。那些个最早倡议以羹馏待客过元宵节的先人们真正的娱乐精神，从来就没有过时。

农历廿夜，天上月亮全无，只有星光分外分明，在夜空中闪烁睿智的光芒，在古老的农耕社会里，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死夜。我不是历史学家，无需考证出于何种渊源前岙村会在正月廿夜过元宵节，举行属于前岙村的年度狂欢。我是机缘巧合参与欢乐民俗的一分子，来赴一场流动的盛宴。因为我深深信仰欢乐不问出处，欢乐直指人心，欢乐是人心中的最强烈最深刻的眷恋。

下午二点，天气晴好，天空瓦蓝，暖阳使人暖洋洋，春风十里前岙洋。

一路有警察在维持秩序，指挥交通，指引方向。我们早早进村，选择了一个可进可退的停车位。进村的车辆已是络绎不绝，长龙成队！

我看见，波光潋滟的海塘，养殖着各种海产品；远处低矮连绵的山脉，也许前岙人按照方位可称之为前门山，按照形状可以称之为牛背山。

我寻访，前岙村广济禅寺那颗1013岁的樟树。人寿几何，不过百岁。树身已经中空，绿荫仍然蔽日。活了那么久，樟树俨然已成了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庇佑祖祖辈辈前岙人······

我闻到，风中吹来的海腥气息，有牡蛎、蛏子、花蛤杂其间——那是廿夜前岙馏的当家花旦们，这都是些鲜死人不要命的家伙，是海边人家的家常食物。在廿夜，牡蛎、蛏子、花蛤作为海鲜的代表，冬笋、香菇、菜蔬作为山珍的代表，以番薯粉为媒，以土灶大锅为舞台，巧手的村妇持作为羹，融合山海，名之为“馏”。盛放在脸盆里，引起外乡人十二万分的诧异，散发出诱人香气，馈以四方食客。

与东岙馏的配料不同的是，前岙馏不放碧绿的芥菜。故而，我蹓遍全村，不见备好的芥菜，也不闻那响彻十四夜全东岙的剁芥菜声。一市镇的海岸线连绵曲折，如同天上星海边沙般布满各种叫做“岙”的村庄，前岙与东岙相隔不过十数里，但十里不同俗，前岙异于东岙（如同东岙也异于前岙），成就了独特的廿夜。

三四点时分，第一锅甜馏已经出锅。

在红枣、金桔、苹果、梨、荸荠等常规配料外，叶家的女儿别出心裁地加上了桂花，使得甜美的口味增加了桂花浓郁的芳香。守旧的叶妈妈一直在埋怨女儿的创新之举，说是破坏了甜馏清爽的观感，看上去糊哒哒了！不料食客纷纷叫好赞誉不绝。这样，妈妈的传统要被下一辈所破一点点，增添一点点。

（叶永辉的爸爸与妈妈，多么象我们自己的爹娘）

在做咸馏调山粉时，叶家女儿以目光询问叶妈妈。叶妈妈以一种毋庸置疑的权威语气示意女儿再加一点点水无妨。姜是老的辣，馏过一辈子的廿夜馏，哪怕食客如云，纷至沓来，在能说会道的前妇女主任叶妈妈看来，一定如烹小鲜，举重若轻。

我在吃廿夜馏的时候，变现出来一种不能控制的馋样与食量。吃甜馏一碗，一口气吃咸馏四碗！空手而来，满腹而归。

今夜，我的肚皮可以叫成廿夜的肚。我错过的很多年的十四夜的馏，终于在前岙廿夜连本带利地补了回来！

前岙啊前岙，今夜我是归来的游子，今夜我是饮宴无度的嬉戏者；今夜，我假装是一枚前岙人，认识每一张因海风吹拂而黧黑的脸庞，在前岙招呼“来吃馏呀，大家来吃馏！”

没有月亮的夜晚，我用星星点亮你；

没有星星的夜晚，我还可以用烟花点亮你。

既然廿夜的元宵独角戏已经紧锣密鼓地开唱，焉能没有烟花？这样想时，一声声巨响，一只只前岙人的炮仗腾空而起，在夜幕尚未完全降临时，天空已经依次开放绚丽烟花，吹落星如雨。

如此可以肚皮滚圆，心满意足而返城。

与这只呆萌的鹿犬相遇在前岙的塘岸，鹿犬见到很多陌生人在瑟瑟发抖。哥们，胆子要大，脸皮要厚，否则怎么出门白吃白喝混廿夜？

文末曝光这混吃混喝的三只货，看着也长得细皮嫩肉的，咳，居然组团贪吃去了······

（隆重致谢所有前岙人，是海边人的热情爽气赋予了廿夜永远的魅力。特别感谢叶永辉一家热情无私的接待。）

图片：濯清涟

编辑：紫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