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初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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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老翁
天公作美，一场罕见的倾盆大雨不约而至，陈冰就像被雷电击穿脑袋似的，抬起脑袋高举双臂，站在只有零星车辆驶过的县城大街上，任凭利剑般的雨线刺在身上，穿透五脏六腑，直插他的心脏。他仰起脖子张开能吞进整个宇宙的大嘴巴，狮吼般地呐喊：水莲，你在哪儿嗒？
脑子进水的陈冰，特别喜欢狂风暴雨带给他某个神经的刺激，这种刺激远比那些疯狂的人探险蹦极更具有吸引力。当然，这样认为只有他，或者脑袋经常抽筋的人才会有的状态。 陈冰脑子只抽过一次筋，正如生活在沙漠里的人所说的那样：这地方一年只刮一场风，从正月初一刮到除夕之夜。他的一次脑子抽风一发不可收拾，远比沙漠的刮风更遥遥无期，至今已经抽了整整十年，没有一丝一毫痊愈的症状。按照发小好哥们儿毛蛋的说法，情窦初开的少女步入爱情圈，会被洗脑变成不机密（傻子），你陈冰是地道的五台汉子，一副祥林嫂的可怜像，你是何苦哩！
们（晋西北方言的我）不是可怜是发飙，刮的昏天黑地的狂飙！
因为他有一股淡水鳖咬住东西不松口的劲儿，十几年前只有十七岁的他，是整个小镇唯一考上江南一所名大学的高考状元。一家人祖宗八代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受苦人（农民），今天陈家能出一个大学生，远比天上掉下一张葱油大饼更欢喜。母亲那双布满老茧干涩的手，捧住他国字型的脸，塌陷的眼眶浸满激动的泪花说：冰娃子，嬷嬷（妈妈）和你大（爸爸），上辈子一定是侍候文殊菩萨的童男童女，得到菩萨恩典才有你今天的造化。欢欢地价（快快的），给文殊菩萨磕头谢恩。
他极不情愿的冲着母亲供的文殊菩萨画像，磕了三个头。确切地说，是一张母亲当宝贝的印刷品张贴画，母亲说这副文殊菩萨像是被五台山大主持开过光的，能使菩萨显灵的神画。他考上大学就是文殊菩萨显灵，至少母亲是这样认为的。
陈冰考试大学的消息如同传播小道新闻的速度，一后晌的时间全镇都在议论这件光宗耀祖的大事。八竿子探不着的七大姑八大姨，走马灯似的上门给他提亲，有的干脆把自己的闺女领到他家直接见面，母亲倒是脸上堆满皱纹地笑脸相迎笑脸相送。他足足憋闷了两天，终于爆发出来：们才十七岁，属于未成年，你们想做甚？闲得慌叫你孩（家的意思）老汉（老公）背着儿媳妇游五台山去。
晋西北有句俏皮话：老公公背儿媳妇游五台山，徒苦受了还落下个臊巴头。
陈冰小小年纪，凭着晋西北汉子天王老子都不怕的憨劲儿，学习成绩突出，大学三年每年都获得全额奖学金，没再花父母用血汗赚来的一分钱。园林管理系的许多女生，向他飞去含情脉脉的目光，尤其同班的胡飞飞，寻找各种借口亲近他。好像他的脑袋里缺一根弦，一根不懂得男女之情的弦。实在搞不懂那些女生，看自己眼神里为甚有一种怪怪的东西，好像破孩虫（潮虫）爬进衣服里麻应（膈应）的浑身不舒坦。每当他困惑不解时，胡飞飞总是飘动着风情万种的眼神告诉他：那是姑娘爱恋时绽放的光辉。
同学们准备实习的关键当口，他被胡飞飞盯上了，胡飞飞是谁，被她盯上比蚂蝗钉住更难缠，不吸干他体内的血液决不罢休。因为，她已经暗恋陈冰三年了，虽说比他大三岁，她会自圆其说：女大三抱金砖岂不再好不过了。
陈冰被胡飞飞死缠乱打地来到本市一家房地产公司，敢情胡飞飞是公司胡老板的独生女，她在公司享有白雪公主的美誉。其实，为了讨生活，员工们不得不世故的哄她开心，在背后都称她胡搅蛮缠的巫婆。
胡飞飞的父亲胡老板，歪脖瞟着宝贝女儿领来的小伙好大一会儿，突然张开嘴“哈哈”大笑起来，笑得陈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们有那么好笑吗！
胡老板停止他莫名其妙的大笑，上下打量陈兵一番，拍拍他的膀子，好像算命看相的街头骗子：好！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厚厚的嘴唇大大的口，是个吃四方的福相，妮子好眼力，他将来一定大富大贵。怪不得山上老仙姑说，妮子将来一定坐皇堂，皇堂是啥概念，是皇宫里的娘娘啊！哈哈……
陈冰悄悄对胡飞飞说：你大（爸）像个走江湖打把势卖艺的，从甚地方也瞭（看）不出他是大老板。
胡飞飞一双吊吊眼几乎竖立起来，她的脸像刷墙似的抹一层大白粉，没一点血色的腮帮子抽搐几下：你爸才是走江湖打把势卖艺的流浪汉，没事别找不痛快行不。
三年以来，陈兵初见她耍大小姐脾气，觉得她生气的样子很好笑，不是胡老板在场，他非笑出声来不可。
陈冰开始跟着胡飞飞学习搞房产销售，没多久他的销售业绩获得公司第一名，使得胡老板对他刮目相看，每天都会对员工夸耀，他宝贝女儿得到宝了，还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公司里最大的活宝贝。
之所以陈冰销售业绩第一与胡飞飞有直接关系。她带着他根本不是为了销售，只因跑销售能每天和他单独相处，这就足矣，她觉得最大的幸福莫过如此。公司的业绩如何是父亲操心的事儿，跟她没啥关系。陈兵跟她跑了几天销售，发现她根本不是原来所认识的胡飞飞，到哪儿都摆出一副大小姐的臭架子，好像她就是天王老子天下第一似的。
陈冰一开始是反感，后来变成讨厌，再后来她在身边就像一只绿头苍蝇在头顶上“嗡嗡”乱叫，不但讨厌还恶心。为了躲避这只绿头苍蝇，他早出晚归，独自一人全身心投入到房产销售当中。加之正赶上房价迅猛上涨，他以实话实说的朴实作风，赢得很多顾客的信任，房产销售业绩自然而然快速增长，获得公司销售第一完应在情理之中。
一年的时间，通过辛勤努力，他拿到几十万的销售提成奖，这个数目对他和他的家人来说就是天文数字。
临近返校的那几天，天气分外热，炽热的太阳将市区变成一座大烤炉，只要在室外停留片刻，就会像北京烤鸭一样浑身流油。一大早，胡飞飞开着乳白色的宝马将陈冰堵在宿舍门前，说带他去几十公里外的清水河游泳，那条河不但水清澈，山区的天气也比较凉爽，在炎热的夏季出游那地方是最佳选择。
这次陈冰被绿头苍蝇钉死了，不论找各种理由回绝都无济于事，想躲也躲不过去，只好上了她的车。陈冰来江南三年，从来没有出去看看江南秀美的景色，他没有时间更没有可供他游玩的钞票。
陈冰来到绿树葱葱的大山脚下，一条清澈的河水中倒映出群山巍巍的模样，被山峦映成碧绿的河水缠绵的泛起银色的浪花，偶尔几只蜻蜓点水，使水面绽放出朵朵涟漪，仿佛在和他说着悄悄话，他的心也飞起来了，飞上江南这片神奇而美丽的天空，飞向远方黄土高坡的家。
胡飞飞停车之后就开始在车里脱衣服，夏天衣着本来就少的可怜，她脱掉一件短袖衫几乎把赤裸裸的上身全都暴露了。陈兵急忙下车躲避，听到胡飞飞在车里笑的不可开交，说他年龄不大却是个老古董，老封建。他没心思打理她的嘲笑，躲在车尾换上游泳裤，拿上后备箱里的救生圈，飞快跑到河边却愣在岸边。
晋西北是干旱少雨的黄土高坡，他根本不会游泳，甚至有点怕水。清澈的河水能让他看到水的深浅，他估摸离岸边两米开外，河水起码有近两米的深度，旱鸭子愣在岸边不敢下水实属正常。
胡飞飞换好浅粉色的泳衣，套上救生圈来到他身前转几圈，问她的泳衣漂亮不？或许是反感的心理在作怪，他看也没看她，自己套上救生圈纵身跳进河中，他为此次行为付出了呛几口河水的代价。胡飞飞看到他的狼狈相，在岸边笑个不停，好像吃了喜鹊屎似的。
其实，从小被父母看的很严的胡飞飞，根本没机会去游泳馆学游泳，直到上大学之后，才和几位要好的女同学一起到游泳馆学游泳。其它同学几天内在水中游的自在潇洒，她足足学了一年，只学会泳姿最丑的狗刨，别的游泳姿势只有呛水的份儿了，大小姐脾气一上来，干脆不学了。
陈冰刚刚适应水性，依靠救生圈能手脚并用胡乱拨拉，还可以向前缓缓游动，他高兴的大声喊：们能向前游哩！在他大声喊叫的同时，一道闪电在上空划过，紧接着头顶炸响一声开天辟地的惊雷，仿佛要把整个世界炸的支离破碎似的。他抬头看到西北方的滚滚黑云铺天盖地向他们压来，不好，暴风雨来了。他一边招呼胡飞飞游上岸，一边自己也拼命地向岸边划去，只是他手忙脚乱拨拉半天，身体根本不听使唤，就在原地打转。心里越着急身体转动越快，转得头晕脑胀四肢无力，靠着救生圈的浮力，把脑袋露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粗气，再没精力去关注胡飞飞此时的状况。
胡飞飞的情况更糟，看到压过来的乌云和电闪雷鸣吓得头皮发麻，一着急把救生圈脱落了，还好她会狗刨，扑腾扑腾将救生圈抓住夹在胳肢窝，单手划水向岸边游去。一只手划水不是身体在原地打转，而是围着救生圈转圈，她明白自己有几把刷，根本不敢放开救生圈，只能随着水流向下游的陈冰漂去。当她即将靠近原地打转的陈冰的时候，一个巨浪将他二人掀进涛涛洪水中。 山洪来势如此迅猛，水性好的人都不可能战胜如此凶猛的洪水，更何谈两只旱鸭子。
陈冰感觉自己走进路途遥远的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什么样子他不知晓，只觉得自己身心疲惫有气无力，想睁开眼睛看看那个新世界，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当他使出浑身力气打开眼帘时，看到一位美人鱼姑娘正在亲自己的嘴巴，除了母亲他还是第一次被女性亲吻，身体的不适在这一刻消失的无踪影，他慢慢闭上眼睛，无比舒畅的尽情享受他人生第一次初吻。他越来越觉得怪怪的，难道初吻就是往嘴里吹气，为甚还捏住鼻子，这样举动是表示初吻的重要性，还是具有幽深的蕴涵哩？
捏住鼻子往嘴巴里吹气实在不舒服，根本感受不到同学们所说的缠绵柔情，有那种飘然欲坠的舒服快感。不行，们要问问她，为甚以这种方式亲吻，们感觉不舒服。姑娘见他苏醒了，又没头没脑的这样问，她先是一愣，而后“咯咯”笑个不停，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划破乌云密布的天空，钻进了他的心底。
姑娘将他送上开往市区的大巴，临分别时说：我叫水莲，你名字的冰是水的骨骼，懂吗？以后别独自一人出来游泳，人的生命只有一次，珍惜生命才是人生最有价值的事情。
水莲姑娘的话提醒了他，不由得为胡飞飞担心起来，她现在不知怎样，能躲过这场劫难吗？本想问水莲姑娘，是否听说还有人救起一位姑娘。可惜，大巴车门已经关了，缓缓开出车站，将他的视线脱离了救命恩人美人鱼的身影，也将他想问想说的话搁置在心底。当返回房地产公司才得知，胡飞飞被当地农民救了，只因他们不懂得如何抢救落水人的办法，送到医院胡飞飞的大脑已经严重缺氧，导致大脑皮层坏死变成植物人。
陈冰去医院看望胡飞飞时，听医生对她父亲讲，想叫她苏醒光靠药物还不行，需要一位她心里最喜欢的人，经常陪她说说话，聊一聊她记忆深刻，最感兴趣的事情，也许奇迹会发生在她的身上。陈冰明白，胡飞飞心里最喜欢的人是自己，虽说讨厌她，终归同学一场，为了胡飞飞早日苏醒，自己应该责无旁贷去照顾她，帮助她早日苏醒康复。
胡老板听陈冰说要求去医院服侍他的宝贝女儿，多日愁眉不展的脸上露出瞬间的笑容，他向陈冰承诺，不管飞飞是否苏醒，他都会按公司最高待遇给陈冰发工资。陈冰摇摇头，苦苦一笑告诉胡老板，自己不是为了高工资，只希望胡飞飞能在最短的时间苏醒康复，这才是他最大的心愿。
陈兵在医院精心侍候胡飞飞没几天，几位小护士对他产生极其强烈的好奇心，近几年头一回见到如此执着真诚的男朋友，一天到晚守着一个活死人的女朋友，他一点都不烦？一位叫玲玲的小护士趁没人的间隙，问他为啥对女朋友这么好？是不是想继承她父亲的房地产公司？听到她的话，一股怒气冲进陈冰的脑袋里，站起来对她大声说道：们首先声明，胡飞飞只是们的同学，不是甚男朋友，你想发财去给土豪当小三小四，小十几都行，就是别拿个人的歪歪心看待们。
小护士玲玲看着他生气的样子好可爱，来到他的脸跟前：嘻嘻……像个爷们儿，我发现我已经爱上你了。哈哈……她说完一溜烟跑了，把陈冰弄得一头雾水。一来二去，他和几位小护士混熟了，有些憋在心里的话也敢对她们说，当几位小护士听到他心里装的女朋友，竟是救过他却没说几句话的水莲。玲玲问他为啥认定水莲是女朋友？他说自己将人生最宝贵的初吻献给了她，不选择水莲做自己的女朋友，老天都会惩罚对爱不真诚的人。
几个小护士听完这番话，一个个笑得稀里哗啦，玲玲捂住肚子告诉他，那是急救的一种方法，不是亲吻。陈冰梗起脖子说：亲了们的嘴巴就是们的初吻，今生们认定水莲是们一辈子的婆姨。
看到他认真的劲儿，几位护士顿时对他肃然起敬，现如今还有几个像陈冰这么执着的青年人，看上去傻傻的，他却有一颗滚烫滚烫的心。当今爱情风行啥安全感，无非为想嫁给有钱的男人找借口。什么叫安全感，能嫁给向陈兵这样对情感执着的人，等于自己的情感生活住进了安全小区。几个护士不约而同的说：坏了，陈冰，我爱上你了！哈哈……
她们和陈冰熟悉了，这句话就成了她们的口头禅，是玩笑还是心里话，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为了照顾好胡飞飞，陈冰每天二十四小时守在病房，无法腾出时间去寻找水莲，玲玲给他出主意去报社登寻人启事。可是，寻人启事在报纸上登了，依然没有水莲的消息，他只能在等待的日子中煎熬着。
说起来人类这个高级动物，除了懂感情高智商外，还有一个强大的又无法说清楚的本能，爱与爱情。虽然水莲没和陈冰说上几句话，当他苏醒后傻乎乎的，使人啼笑皆非的问题，又出自一位二十岁的大学生的口中，她的心里泛起阵阵波澜：他真可爱。送走陈冰的几天里，心里总感觉缺点什么，对于这位春花般十八岁的少女，正是绽放爱情花朵的初恋时期。
虽然水莲是一位大山里的姑娘，从小跟着种植花卉的父亲学习养花种树，又在广东某地的技校学习两年花卉培育，她对花的认识具有自己独特见地。如果把美丽的花朵比作女人，勤劳的蜜蜂就是男人，没有花朵的绽放就没有这个美丽的世界，没有蜜蜂的勤劳就不会有美丽世界的继续。
那次为了抢救陈冰，她第一次采用在技校常识课上学到的口对口呼吸法。当陈冰说出初吻一词，她在好笑的同时，心中蠕动着一股说不清楚的酸楚，这也是自己第一次与小伙子嘴对嘴的呼吸。如果陈冰认为这种行为是他的初吻，自己呢？不是也将初吻献给了他吗？每当想到此刻，她的面颊总会布满红云，难道自己真的喜欢他？疑问在脑海出现的瞬间，她的心跳加速，急忙双手捂住发烫的脸颊，在心里嘲讽自己没出息。没出息不要紧，放不下才是折磨人的魔鬼，陈冰的身影总会不知不觉地出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甩又甩不掉。
当水莲看到陈冰刊登的寻人启事，她激动地辗转不眠，第二天一大早坐上去往市区头班大巴来到市医院，兴高采烈地走到胡飞飞病房门前，眼前出现的一幕使她目瞪口呆愣在那里。
水莲透过门上的小玻璃窗，看到陈冰正给病床上一丝不挂的胡飞飞擦洗身体，更让她无法忍受的事情仍在继续发生。陈冰竟然仔细到了让水莲无法承受的地步，他连胡飞飞的屁股和女性最隐私的部位都小心翼翼的擦洗，她实在看不下去了，眼睛浸满委屈的泪水跑出医院，将头顶在街道旁的一棵树上黯然泪下。泪水渐渐冲洗掉她的惆怅：不对，我干嘛和一个植物人一争高下，跟一个活死人又较的哪门子真，陈冰那样做是照顾病人的职责，不行，我必须回去见他。
她心里这样想，并没有勇气再返回病房，满脑子都是刚才所看到的一幕，那一幕深深刺痛她憧憬美好爱情的心。她不得不逼迫自己离开，因为她的心脏和神经经受不起如此猛烈地刺激，她黯然离去使她陷入固执的泥潭，就此一发不可收拾。
为了不让胡飞飞昏睡在黑暗中，每晚陈冰都会点亮胡飞飞床头两盏壁灯，然后将两把座椅合在一起，半躺半卧地靠着病床上休息。两个多月的时间熬掉他十几斤体重，熊猫似的黑眼圈越来越明显，小护士玲玲心疼的说他：你呀！天生就是劳累命，专为你准备的折叠床不睡，非要把人熬成这样，你自己不心疼我们可是真心疼你呀！
陈兵总是摇摇脑袋说：们担心她万一苏醒身边没人，即使在床上休息照样睡不踏实，不如这样凑合们心里踏实。们坚信她很快就会苏醒，这是们的第六感觉，很准的。
一个午夜时分，陈冰趴在病床边半睡半醒的休息时，感觉有人在碰他的手，他打一个激灵站起来四处看看没人，低下头再看胡飞飞，他惊喜的发现胡飞飞眼角流下两行泪水。他又抓住胡飞飞的手，感觉她的手指在动，她苏醒了，她苏醒了……
胡飞飞的苏醒使陈冰既高兴又担心。一个昏睡了三个多月的植物人的苏醒，可称为一个生命奇迹的再次重生，为她高兴是每个人自然表露的一种情绪。对于陈冰来说，胡飞飞的性格不会对他轻易放手，而陈冰打心底不待见（不喜欢）她，如果她借此次大病做文章，自己该如何应对？陈冰的担心不无道理。
没过几天，胡飞飞的身体状况有了飞跃式的进展，大脑完全清醒，四肢能做一些简单的动作，虽然说话还不利落，却能听懂她所要表达的意思。自从胡飞飞苏醒之后，陈兵不再为她接屎倒尿，更不可能为她像照顾婴儿似的擦洗身子。一天早上，护士玲玲过来为她擦洗身体，胡飞飞摆动不太灵活的四肢，执意要陈冰给她擦洗身子，嘴里还念念有词：我的身子各部位他都一清二楚，打今天起他就是我的老公，他不侍候我谁侍候？
护士玲玲实在没法子安抚近似发疯的胡飞飞，急忙去找陈冰商量。他听完玲玲倒出的一肚子苦水，二话没说，直接找胡老板辞职，而且非常坚决。胡老板明白，陈冰心里没有自己宝贝女儿，那样照顾飞飞完全是出于他的善良，跟爱情扯不上关系。怪只怪自己的宝贝女儿没福气，走不进陈冰的心里说啥也白搭。胡老板拿出一张三十万的银行卡递给陈冰：这几个月你为了飞飞遭的罪大家有目共睹，我没啥话可说，这三十万算我一点心意，你必须收下。
面对胡飞飞有很多选择，陈冰却选择了逃避，不，他是在为那个初吻，那个无法忘怀的初吻在努力。陈冰来到被水莲救起他的清水河岸边，又在河岸附近的小村庄租一间民房，每天重复一件事，四处打听水莲的消息。半年里找到十几位叫水莲的姑娘，却没有一位是他要找的人，当他正为寻找不顺利而苦恼的时候，胡飞飞开车找到他，又哭又闹的让他跟她回去，不然她就跳河死给他看。
陈冰心想：你没做够植物人就去跳河，或许美人鱼姑娘水莲为救她会出现哩，们岂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只是想想而已，果真她跳河自己还不得拼上命去救她，千万不能让她做傻事，弄不好两条性命都搁在河里喂鱼。万般无奈，陈冰只能坐上她的车返回市区，他寻找水莲的事情就此搁浅了。
其实，在陈冰离开医院没几天，水莲来胡飞飞的病房找过他，并对胡飞飞说出她心里的那个结。突然，胡飞飞眉梢倒立大声吼叫：狗娘养的，他小子竟敢在姑奶奶的隐私处动手动脚，他小子逃到天涯海角姑奶奶也要把他找回来，不侍候姑奶奶一辈子，我跟他下辈子的下辈子都没完。
水莲明白了，陈冰的失踪完全为了躲避这个疯女人，面对这种女人还能说什么，只有选择远离她而去。看着水莲那副忧伤的样子离开，胡飞飞别说有多高兴了：想跟我抢陈冰你还嫩了点，我胡飞飞想要的人谁都别想夺走，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行。她解气的想着想着眼泪不由地顺着眼角流淌下来，为爱情包装自己的人，内心总是非常痛苦的，那种痛苦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说，不得不憋在心里独自承受来自伪装背后的酸楚。
陈冰坐着胡飞飞的车来到市区，在一个四通八达的街口叫她靠边停车，说烟瘾犯了想下车买包烟。胡飞飞怕他借买烟的机会再玩失踪，主动下车给陈冰去买烟，当来到大街对面的小超市才反应过来，他从不吸烟而且特别讨厌呛死人的烟味，不对，上当了，他小子又跟姑奶奶玩花活。晚了，已是人去车空了。胡飞飞气急败坏地坐在大街上嚎啕大哭，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造成一片混乱，交警过来才平息这场莫名其妙的混乱。当天晚上，网络出现一条新闻：一女子失恋，坐在大街痛哭流涕，造成……
已经无处可去的陈冰，只能返回离开四年多的黄土高坡。他发现四年来家乡变化很大，光秃秃的黄土梁和灰灰朦朦的山坡上有了星星点点的绿色，他眼前一亮，看到了自己在这片黄土高坡上的希望。 许多亲戚朋友听说冰娃子大学毕业回来了，又开始车水马龙踏破门槛来上门提亲，搞得陈冰焦头烂额，为躲避那些提亲的人，天一亮，他就猫（藏）在要好的哥们儿毛蛋孩（家）一整天。
不过，躲在毛蛋哪儿收获满大，得知去年乡政府统一把荒山分给各个农户家，他家和毛蛋家都分到一座小山包，正好跟自家的土地连成一片。他发现机会来了，动员毛蛋跟他合伙搞园林花卉种植项目，启动资金他来想办法解决，二人一拍即合，开始了他二人漫长的创业之路。
今天在母亲再三催促下，陈冰极不情愿的去县城相亲，这样的相亲在九年多的时间里不知有过多少此，他已经麻木了。在那位姑娘安排的小公园见面后，二人在公园的长凳子上坐了小半天，姑娘没说几句，他却耗掉大部分时间，给她讲述自己与水莲和胡飞飞的故事。那位明智的姑娘还能说什么，只有祝福他早日得到水莲的消息，并祝他和水莲一生幸福。
当陈冰礼貌性的刚送走那位姑娘，一场几年来从未有过的瓢泼大雨从天而降，他发疯似的冲上大街，任凭密集的雨水浇在身上，钻进五脏六腑，冲洗着他灵魂中思念所带来的苦闷。这时候一把伞撑在他的头顶，本想把雨伞推开，回头一看是县园林办的王主任，他只能接受人家的好意了。
王主任告诉陈冰，这个月十五号在江南园林花卉交易市场，举办一次盛大的花卉展销会，希望他带上经过八九年精心培育出来的盆栽红星苹果去展销。虽然，红星苹果早在三十多年前就被淘汰，总归是当地特有的品种，尤其一棵树上挂两年的果子一定独一无二，或许能轰动这次展销会。
陈兵听到江南二字就像打鸡血似的兴奋，顾不上跟王主任打招呼，冒着大雨骑摩托赶到已有两个孩子毛蛋哪儿嗒。毛蛋听说去江南，高兴的满地蹦高，他婆姨撇撇嘴：们嫁给你也没这样欢喜，咋哩？江南有七仙女等着是咋哩？
毛蛋晃晃膀子：不是七仙女，是冰娃子单相思十年的美人鱼水莲闺女。冰娃子，这次去们一定豁出命也要找到水莲闺女，省得你嬷嬷（妈妈）每天在们眼巴前（跟前）唠叨个没完。
陈冰用力握住毛蛋的手，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说：们向毛主席保证，这次江南之行们找不到水莲闺女，们回来就张罗娶婆姨，绝不再拖下去哩。
陈兵和毛蛋开着自家搭好棚子的大卡车，带着二十盆挂两年果子的盆栽果树，在展销会开幕的头一天准时到达。使陈冰意想不到的，他苦苦等待十年的水莲闺女，竟是这次展销会的接待负责人。当他们二人在接待站见面的那一刻，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二人不约而同地擦擦眼睛，呆呆地戳在原地。
这时，浑身珠光宝气的胡飞飞走进接待站，一进门就大声嚷嚷：听说黄土高坡有人来了，我倒是想看看那个穷地方有啥好……不是，你……嗨！水莲你还愣着干嘛？赶快给你朝思暮想的情哥哥让座倒水呀！
陈冰和水莲好像没听到胡飞飞的话，互相死死盯着对方，谁也不开口，好像要把接待站气氛凝固了，由水凝固成冰似的。突然，水莲大喊一声：你让我等的好苦啊！她趴在办公桌上嚎啕大哭起来，她的哭声直插陈冰的心脏，这位而立之年的硬汉子头顶住墙在抹眼泪。
毛蛋看到此情景大叫一声：们受不了哩！然后扯开大嘴也大哭了起来。
一阵狂风暴雨过去之后，陈兵问的第一句话：水莲，最近这里有大暴雨吗？
水莲目无旁人的死死盯着他：有，在暴雨来临之前我们去清水河。
陈冰点点头又问：然后哩？
不等水莲回话，胡飞飞拉着毛蛋往外走：你傻呀！这儿是你我呆的地儿吗？领我去看看你们带来什么好玩意，总不会是几棵破酸枣树吧？我去年可领教你们那儿的人了，拿什么东西都当宝，我算服了。
胡飞飞跟着毛蛋来到卡车前，毛蛋打开车棚的瞬间，胡飞飞被震惊地倒退几步，她急匆匆跑到接待站冲着陈冰喊：你小子玩惊喜不带这么玩的，我成立林园花卉市场八年里，想也想不到会有熟透的果子和青果长在一棵树上。干脆，我给你带来的盆栽果树起个像你对爱情执着的名字——一棵树上吊死。好听吧？嘻嘻……
水莲听完拉着陈冰往外跑，一边跑一边说：去年我听一位山东搞盆景栽培的老师傅说，他一直想搞出一盆两三年的果子都在一棵树上，他实验了七八年也没搞成，你呀！真叫我刮目相看了，有你的。
不到三天时间，陈冰二人带来的盆栽果树销售一空，有一盆果树买主竟然出到两万多，胡飞飞强行把这笔生意搅黄，财大气粗的承诺：不论买主出啥价，她都加百分之三十留在花卉市场，这盆一棵树上吊死她买定了。
陈兵发现十年没见的胡飞飞变了，具有浓浓的人情味儿，不再那么自私矫情。或许她做了两个孩子的母亲，从母爱当中发现了人最可贵的是爱，最伟大的也是爱。
初夏清爽的晚风，吹拂在清水河岸边两个人影的身上，他们手牵着手漫步在河岸边。坐在远处车里的胡飞飞和毛蛋，望着他们二人在淡淡的月光下的身影，犹如一副世界名画似的，让人浮想联翩。毛蛋羡慕地摇晃着脑袋对胡飞飞说：十年，三千六百五十个日日夜夜，冰娃子等待的煎熬值！
陈冰停住脚步深情的问：然后哩？你还没回答们。
水莲嘴角上翘：明天我跟你一起走。
陈冰抓住她的双臂又问：十年前在这嗒算不算们的初吻？
水莲绷起脸：讨厌！我在抢救你。即使算，也是远去的初吻。
陈冰又问：们还有初吻吗？
水莲说一句傻瓜，两个人的身体越靠越近，一个厚唇大口，一个红润小嘴，慢慢贴在一起，告别了远去的初吻……
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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