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和孩子说“空”

早上临出门，一向不注重衣着的老大，突然站在镜子前，说：“妈妈你觉得今天的衣服是不是很搭配？”

我回头看一眼：“是啊，裤子是糖果绿，外套是糖果粉，尤其里面的白色很百搭，白色是很空的颜色，跟什么都搭配，你看我们写字画画都用白纸。”

“白色不空啊，空是什么都没有。”

我并没有预设话题，当你留心，话题会来找你。

“空并不是什么都没有，你的理解，是很多人的理解，其实空被误解了。”

“记得我经常念的心经吗？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就是我们看到和感知到的部分。”

“哦，那还有我们没有看见和没有感知到的部分。”

“当然了，你看我们前两天看的纪录片，宇宙的初始，太阳地球这些被命名的星球都还没有出现，但那时候的宇宙空吗？”

“不空，有尘埃。”

“准确地说，那是能量。所以“空”是一种变化，是无限可能。”

孩子此刻在思考。

“再跟你说说诗，我们会说王维的诗很空灵，你知道什么叫空灵吗？”

“不知道。”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这首诗里有没有人？”

“好像没有人，好像意思是下雨后，空气很清新，深秋的山里，明月照在松树上，下过的雨水形成瀑布在流动。”

“说得真好，你看见了画面，你看见人了吗？”

“没有。”

“那可能有人吗？”

“可能，也许是王维住在山里，不远处有一户人家，住在小溪旁，王维看见了这户人家。”

“嗯，你很有想象力。我觉得也可能是一只小鸟，这只小鸟站在树林里歌唱，它看见了王维，小鸟写了这首诗；还有可能是你，某一天，走进一个山里，看见了空山新雨后。”

“阿，妈妈你说的真有意思。可是我还是不知道什么叫空灵。”

“我写过一个字帖叫（灵飞经），真的很美，美的感觉就是我呆坐在那里，仅仅看着上面的字，就觉得美，别人形容这个字很空灵。后来，我的老师说，字的空灵，就好像你在一个寂静山谷里，听见了小鸟婉转的歌声。

下次，你可以仔细听一听山谷里的鸟叫声。”

“说回王维的诗为什么好？我觉得是他把自己放到自然里，与自然融为一体。好像没有我，又好像处处都有我。”

“那我存在吗？”

“你存在啊，但你每一刻都不一样。比如我现在看见的你，和刚刚出门时候的你就不一样了，因为你出门前还没听我说这些话呢。等你进去校门放学再出来，你又变了。”

“记住了，这就空，空不是没有，空是变化。孙悟空有七十二变，就是因为他明白了什么叫空。”

讲到这里，该进校门了。

整个过程是自然出现的，我并没有刻意设计，事后回想，这短短的上学路上的十来分钟，那些我看过的书，听过的课，想过的问题都来帮助我，这里面有钱穆，有余秋雨，他们都经由我，来跟孩子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