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样本||宁夏羌笛：那些草，比以往要低许多（组诗）
杨春礼，笔名羌笛，回族，70后。宁夏灵武人。宁夏作家协会会员，有诗歌作品在《朔方》《黄河文学》《青海湖》《扬子江诗刊》等刊物发表。出版诗集《生命是棵树》《树的呓语》。
那些草 比以往要低许多（组诗）
文/羌笛
1秋的盛宴就要散了
秋的盛宴就要散了
一场雪是不速之客
一场雨醉得稀里哗啦
纪律严明的大雁啊
已在向南的路上
从野草湾倒伏的草秸开始
它们，饱满的籽粒
已随风离散
我也将要离去
再也不能在这里
打理，多年以前旺盛的果园了
一只细小的虫子
也已将，一片最金黄的落叶
作为完美的寝室
都散了吧
谁还没有去处，就守着
空空的田野和即将来临的冬日
有去处的，就趁早的离去
总有一个地方将适合你
我已允许你，暂时将这里记忘
或者永远的忘记
像一个正在衰老的人
被他的青春忘记
像一个写诗的人
被他写过的诗稿忘记
2林间小路
现在来看，路两岸
先前绿油油，热烈的叶子
口中最终含不住夏的苍翠
秋的节奏
教人欢喜让人忧
叶子黄了，我确定
它没有背叛树
在秋风扫荡的野草湾
一些草木已经屈服
一些还在挣扎
而我，踩在金色的叶子上
沉默无语，或者
想着，与之无关的事情
3是什么驱使太阳匆匆向西
山雀，已逃之夭夭
雁阵已移出果园的上空
接下来，果园安静的像个哑巴
所有的树都保持沉默
葡萄树已是赤身裸体
脱下往日的盛装
卸掉，一身繁华
它们是我用两天时间
修剪出来的树
它们将集体走向金色的黄昏
接下来，我会安顿它们
在土里度过寒冷的冬天
入土为安，像一个结束了一生的人
赤条条来，赤条条去
等我入土的时候，也将是一样的
不能带走的，细小到一针一线
或一草一木
按风俗，这绝不是一个比喻
我在田野上走动
是什么，驱使太阳匆匆向西
是什么驱使秋风
吹向荒草，吹向广阔衰败的果园
4雨雪过后
雨雪过后，附近庄子上
一个人走了
留在人间的亲人
爬在地上死去活来的哭
像落空叶子的枝条
被风一遍一遍抽打
也许，一个人
一生都不会比此刻风光
几百人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
在一片荒凉的沙土梁子上
做他一生的注脚
这条脚印斑驳的小路
通往天堂还是地狱
所有的人都会原路返回
唯有他一个人，没有
5我从它们发出的声音里经过
秋冬之交
那湖边的芦苇单纯摇摆
白杨的叶子像一窝受惊的小鸟飞散
我是个淹没在草木深处的男人
皮肤黝黑，浪迹田野与工地之间
和村里众多男人一样
不会轻易说痛
我的痛，分散在
众多男人游弋的眼神里
秋天注定要远离
一片金黄的树叶，终于可以
躺在午后温暖的阳光里
舒展，或卷缩
回家的路上
我从它们出发的声音里经过
6那些草，比以往要低许多
野草湾就在附近，在草木里下沉
我不确定，湖里除了水鸭
还有别的水鸟也在水面嬉戏
阳光越来越显得珍贵
那些草，比以往要低许多
其实，我不愿提及衰败这个词
这个词可以和贫穷相提并论
唯独秋风与我不会嫌弃
一枚血红的苹果，被遗漏在枝头
耀眼而孤独，它算被风彻底盯上
整个下午，风都在吹它
想把它吹灭在尘世，或者
要剥去，它高贵红艳的衣袍
我更喜欢，它一直留在枝头
一直高贵，或者一直孤独
直到看完，我腐烂的全过程
一个灰头土脸的人
没有表情
在斑驳的树影里捡拾
他曾用过的一个微笑
树叶不停的落着
有的落在地上
有的，落在他的头上
我爱惜那个人，超过
爱惜一个写的诗人
7我也想给你送一束花
送花的人走了
那个人不是我
另一个，也不是我
送花的人比
捧着花的人
更令我
羡慕
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是谁
我关上了
三楼的
窗子
也想给你送一束花
8你假装不懂爱情
草木，卸下一季戎装
行走在初冬的风里
舒展的枝条，了无牵挂
春天是以后的事
一只喜鹊在喊你的名字
你假装不懂爱情
刺玫花儿开的时间最长
它用尽内心娇媚
挽留时光
初冬的田野
已陷入甜蜜的回忆
捡起一片红叶
握在手心
感受一棵树剧烈的心跳
9它们比我更喜欢光亮
从梦中逃离出来
惊醒是唯一逃脱的出口
感谢造物主
我还活着，暗自庆幸
没有在梦里死去
打开灯。蝇虫，飞蛾伴随
节能灯释放的光亮飞翔
它们比我更喜欢光亮
屋外。还是一片漆黑
这是十月，院子里
树叶掉在水泥地上
被秋风移动，再移动
和我在梦魇挣扎，发出一样的响声
10有，或者没有
有，或者没有
要，或者不要
前者，命中注定
后者，自己打拼
一列客车终归要到站
我们的站，都是一样的
无非你在第一节车厢
我在最后一节
我们的距离无非就是
中间的部分，重要，又不重要
11轻轻的再碰一下，归期临近
轻轻碰一下，以免掀起杯子里的波澜
这个下午十分短暂，窗台上
有一盆白菊，在内心的佛堂打坐
轻轻的再碰一下，归期临近
杯子里，是一片大海
一只海燕，离我而去
2017.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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