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读出鬼来了

这件事发生在我身上，就发生在上个星期。现在想来仍不可思议。

近期我在读陈遹声《畸园手定诗稿》，点校打印了20万字，约占全稿的五分之三。我一边点校打印，一边撰写文章。为了确保此项工作连贯，我把他的文集一分为三：办公室放一部分，家里放一部分，泉溪书房放一部分。平时只要在任何一台电脑前落座，就可顺手阅读和打印，并通过云盘实时保存，我是每年向360云盘支付租金的，就像做海鲜的生意人向他人租冰库一样。

上周，想把《畸园旧梦》一文写完，便在20万字的《畸园手定诗稿》文档里寻找陈遹声的《先妣事略》，一查，竟不见踪影，甚是奇怪。便又去找最早的文档，我一开始时是按册建档的，《先妣事略》在《第十本》这个文档里。可是《第十本》里依然没有这篇文章。此刻，我的头皮开始发麻。倒没有想到鬼，而是想不通一个道理，打进去的文字怎么会无端消失呢？

接下来的两天，我始终纠缠于这件闹心事。我先后对办公室和家里的两台电脑进行严格审查，到底是哪台电脑贪污了我打的字。360安全云盘上可以查到文档变化的历史，且始终保存着变化前的每一个版本。可是，查了两天，翻了两台电脑的老账，就是找不到《先妣事略》。不仅找不到，反而发现了一个更懊丧更灵异的事实：丢失的不是一篇，而是十多篇，起码有上万文字。

我终于心生害怕。因为，丢失的文字非一般的文字，它们竟都是墓志铭，而且所涉人物均是陈遹声的家庭成员，包括陈遹声的外公外婆、父亲母亲、岳父、长兄、长子、长女。那些文章的标题是《外王父楼芝公外王母杨孺人传》《外舅骆云樵公传》《泉岗阡表》《先妣事略》《亡兄圹志铭》《亡儿碣铭》《长女懿贞圹铭》。问题是，陈遹声朋友的墓志铭在文档里保存完好。这事，就是这么奇怪。

周末回泉溪书房，着急慌忙做的第一件事，是打开电脑。查了一阵，还是查不出所以然，那一刻，我头晕目眩。但脑子里又清醒地意识到，我大概可以偃旗息鼓了，连文稿的完整性都无法保障，再录入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凡事皆有源头。我记得，这一组文章均是在泉溪书房的电脑上录入的，那么，审查电脑的“贪墨”行为，当锁定这台电脑。这是一台新电脑，不可能出现硬件问题。我在电脑里仔细翻《第十本》这个文档的老账，翻出了它上两个月的全部变化记录，终于找到了含有上述墓志铭的一个完整文档。然后，我用这个小文档的内容，去替代那个大文档缺失的内容，文字从20万增加到了21万。

想来想去还是想不通，排除技术因素，只剩下一种解释，那就是我读书读出鬼来了。真相可能是这样的：陈遹声写的墓志铭里的人物，他们于11月上旬的时候，在我泉溪书房的电脑里搞了一次聚会，他们在聚会时一致商定，可以留在乡下这台电脑里，坚决不去城里看花花世界。于是，趁我合成文档的时候，他们集体摆脱了电脑的保存，结果让我将一个旧文档视作了新文档。只不过，我现在还没有搞懂，360云盘当时为什么竟会睡着呢？

这在古代叫灵异。我想，那就当灵异吧，这样或许能催我自警，敬重先祖，敬重文化。冬至降临，向陈遹声及墓铭里的先祖们作一网上祭祀：

力陈菲薄，以写此衷，灵如不爽，岂不鉴兹。尚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