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悬崖之上》依然义无反顾,让我想起了她

五一假期没出门,去看了场电影,张艺谋的新作《悬崖之上》 ,画面冷峻,情节跌宕起伏,而最让我难忘的是革命先烈们“身处悬崖之上仍然义无反顾”的坚定与勇敢,我想起了多年前的一幕。

终于,我见到了她。

在见到她的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我来到这里,甚至我跋山涉水,我坐汽车,坐火车,坐船,然后又坐汽车,来到这个熟悉而陌生,年轻而古老的山城,来到这同样熟悉而陌生的歌乐山下,穿过那一个个让人肃然的雕像,读着墙上那一首首熟悉而又久违的诗句……

其实都是为了见到她。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知道她的名字的,我只知道,她在我心里已经很多年。

现在,她就在这里,在这阴暗狭小的屋子里,灰色的墙壁上,她微微颔首,样子安详,带一点笑意,眼睛在凝视着什么,我不知道她在看什么,我只知道她没有看见我,但我看见了她。

旁边墙上展示了她的一封《自万县致谭竹安书信》,我在面前停留了很久。

“四哥,对他不能有任何的幻想了。在他身边的人告诉我,他的确已经死了,而且很惨。'他该会活着吧?’这个唯一的希望也给我毁了,还有什么想的呢?他是完了,'绝望’了。这惨痛的袭击你们是不会领略得到的。家里死过很多人,甚至我亲爱的母亲,可是都没有今天这样叫人窒息得透不过气来。

可是,竹安弟,你别为我太难过。我知道,我该怎么样子的活着。当然,人总是人,总不能不为这惨痛的死亡而伤心。我记得不知是谁说过,'活人可以在活人的心里死去,死人可以在活人的心中活着。’你觉得是吗?所以他是活着的,而且永远的在我的心里。”

“我知道,我该怎么样子的活着”——我的眼睛在这句话上面盯了很久。我问自己:我知道我该怎么样子的活着吗?

眼前的屋子狭小阴暗低矮,屋内摆了几张上下铺位的窄小木床,门口写着“女牢二号”,这是洪水冲毁后按原样仿建的,仍可想见当时的情形。

但这显然并不是最艰难或者说最困难的,还有那不见天日的逼仄的讯问室,以及那让人想起就恐怖的各式刑具——来的路上就有同伴开玩笑说,她很怕疼,看到那些刑具可能就会成叛徒。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对死亡的恐惧更是人的本能,而有些酷刑甚至比死亡还可怕。

史铁生在《务虚笔记》中写了一个叛徒的故事,并对“叛徒”进行了大段的追问反思

“这世界上最让我同情和做噩梦的,是叛徒。”

他对叛徒的两难选择境地进行了深入的思考和体察:

“一边是生,是永恒的耻辱与惩罚,一边是死,或是酷刑的折磨,甚至是亲人遭连累,我怎样选择?这问题白昼我不敢回答,在黑夜我暗自祈祷:这样的事千万别让我碰上吧。”

说实话,我读到这部分时感到很震憾,但我一直觉得谁没有真正面对过这一考验,就不能说自己一定能够通过这一考验,至少我自己就不敢确定。

史铁生对普通人的软弱给予了极大的理解和同情。

她,眼前这个柔弱安详的女子是如何忍受这些难以想象的折磨,如何在这两难境地中作出坚定执着的选择的?

“我知道,我该怎么样子的活着”,这封信是她在入狱前写的,但我觉得她在狱中面对酷刑时的选择和这封信这句话密切相关。

低矮的屋子最里面有个小木窗,透过木栅栏之间小小的缝隙,我竟然看到了点点红颜。

走到近旁,窗外是一个狭窄的角落,角落里贴地长着几朵粉色小花。

当年,她,江姐——其实叫她竹姐也许更恰当——和她的狱友们,在这个狭小阴森的监牢里,肯定也看到了这些小花。

望着这些不起眼的小花,我想起了在白公馆看到的那面特殊的红旗,它的五颗红星是分开排列的,一颗在中央,其他四颗分别放在红旗的四角。

这是革命先烈在狱中听到新中国成立的消息后根据自己的想像用被面和旧衬衣制作的。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和她一样,眼睛看着那些小花,心里想着那面红旗,倒在了黎明前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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