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唐宋词:“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真的很污吗?

周星驰电影《九品芝麻官》中,有个不识字的更夫,名字叫来福,他受贿陷害戚家少奶奶,说戚家少奶奶喜欢他的文采,最后却把五言诗“床前明月光”读成了一首七言诗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字数当然不符,于是穿帮,破案。

(来福在念诗)

其实,这四句不是出自一首诗,而是出自宋代秦观的一首词,词名《鹊桥仙·纤云弄巧》,全词如下: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首词中最有名的两句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但却因为周星驰电影的加持,使全词都广为传诵,甚至因为“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有强烈的暗示意义,因此被网友们称为最污的诗词之一。但是它真的污了吗?

“金风”,实际上就是秋风;“玉露”,实际上就是秋露。之所以有很多人认为它有很深的暗示意义,是曲解了这一组专用词,将它联想成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儿,于是,污得不得了。

但实际上,这首词,描写得更多的是牛郎织女之间的爱情故事。且让我们再细细读一下这首词: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牛郎织女的故事在中国几乎家喻户晓,相传每年阴历七月七日这一天夜里,分居银河两侧的牛郎织女会在鹊桥上相会。因为织女是织造云锦的巧手,所以,这一天晚上天空的云彩就特别好看,所以,“纤云弄巧”。但这样的美好,却一年只有一次,牛郎织女却不能与自己心爱的人共同过美好的生活,那些星星似乎都在飞驰,在传递离愁别恨,是谓“飞星传恨”。银河宽阔,明明心心相爱的两个人却被银河隔开,只能在七夕之夜千里迢迢赶来相会,所以是“银河迢迢暗渡”。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这两句诗中的“金风玉露”,化自李商隐《辛未七夕》,原诗是“恐是仙家好别离,故教迢递作佳期,由来碧落银河畔,可要金风玉露时。”七夕,正当秋意渐起之时,既写了这对爱侣情深一往,对一年一次的相会异常珍惜,又将他们的感情置于秋风送爽、秋露净洁的冰清玉洁的意境之中。其实,理解了金风、玉露两个词,也就理解了这两句所表达的字面意义,至于更深层的含意,则全来自读词之人的内心,什么样的读者,出什么样的词意。

其实,“金风玉露一相逢”交代的是时间,即立秋时节,金风就是秋风,玉露就是白露珠,立秋第二侯“白露生”,就恰好好是阴历七月初七前后,“便胜却人间无数”交代的就是鹊桥会的爱情故事。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既有一年才有难得的相会,就必然会有相会之后的依依惜别,词的下片,转写分别。那两情相会的柔情啊,就如同静幽无声的流水,既温柔又缠绵。短暂的相遇,很快就像梦一样悄然而逝,“相见时难别亦难”,那用以相会的鹊桥,转眼就成了爱侣分别的归途,不忍看归路,是因为不愿分离,这“忍顾”二字中,包含了多少依依难舍之情啊!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白居易在《长恨歌》里说:“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但这里将境界更拔高一层,这是高亢响亮的誓言,我们的爱情经得起岁月的考验,这是掷地有声的警句,他们之间的爱情是超越了肉体之后的心灵契合,是更高一层的精神之恋、天国之恋。
(秦少游像)
理解这首词,要将重点放在最后两句。理解这种超越世俗,超越时间的爱情,而不是纠结在“金风”、“玉露”的隐喻意义上。全词几乎句句都写天上,句句都写双星,但实际上描摹的是人间至高至纯的精神之恋。词中有景、有情,甚至还加入了议论,所以,这是秦观虚实兼顾、情、景、理交融的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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