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回家吃饭的人

张淑兰

一个节日的早晨，我起得很早。拉开窗帘，恰好一股乳白色的炊烟正在我眼前袅袅升起……

故乡，又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故乡对于我，已经是一个朦胧的梦了，可是我总忘却不了的是那缀着露珠的田野，散发着麦香味的晒场，以及深山里叮当响的牛铃，而一辈子忘却不了的是炊烟下等我回家吃饭的人。

记忆中，我老家的厨房，是一孔面目沧桑的土窑洞。每当在野外割草或者放牛回家，老远就看见炊烟像一缕缕薄薄的溪流从我家窑背上袅袅升起，别有一番乡村风味。这时，我仿佛听到了家的召唤，疲惫的脚步顿时变得那样轻快，一进家门，就看见母亲坐在灶头，一边添柴，一边煮饭。那时家里只烧秸秆，浓烟常常熏得母亲涕泪涟涟，等到牛羊归圈时，父亲也从地里回来了。母亲看见一家人到齐了，赶紧用围裙擦去涕泪，从大锅里拿出美食。那时，所谓的美食，其实就是大锅烩，把洋芋，白菜，粉条放在一起用慢火熬煮，即使饭菜的颜色很不好看，吃起来有点焦味，但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边吃边笑，日子过的单纯而幸福。

上小学时，我从《安徒生童话》里知道了圣诞老人。那时，我常常做梦，希望圣诞老人从我家的土烟囤里钻出来，给我送好多好多的礼物。可是等了好多年，梦想都不曾在那个烟囤里发生，但是我慢慢地发现，每一缕袅袅升起的炊烟下，一定有一位在灶台前生火做饭等我回家吃饭的人。在我做梦的那些年，不论在屋里还是屋外，在正午前后或黄昏时分，只要有炊烟升起，我总能看到母亲在灶前忙来忙去。有时候我回家很晚，母亲依旧坐在灶前等着我，她一看见我，就赶紧掀开锅盖，把热气腾腾的饭菜端出来放在我的面前。每当看着她那双疲惫的眼神，我常常懊悔自己只顾贪玩，忘记家里还有一个等我回家吃饭的人。在我去外地上学时，这缕属于烟火人家的味道就变成了一种思念，每当看见袅袅的炊烟在天空中升起，我总能想起母亲，想着她就那么安静地坐在灶火前，等着我们回家吃饭，而她自己宁愿饿着，也要等我回家一起吃饭……

如今，母亲已经花白了头发，不灵便了腿脚，我们各自都已经长大成人并把家定居在城里。可是我的母亲，不想给儿女增添负担，固执地守着老屋，和故乡紧紧地“站”在一起。每当过节，我的孩子们总会在屋里不停地欢呼，欢呼她的朋友给她送来了礼物，欢呼她的同学给她发来祝福短信。可是，我清楚地知道，母亲没有看短信的习惯，更没有过节的概念，在她的心里，始终装着回家吃饭的人。

于是，每当过节，我就推掉所有的应酬，然后带着女儿一起奔向故乡，就如庞龙写的那句歌词：回家吃饭，回家吃饭，这是妈妈，真诚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