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醉乡土』孔淑茵/闲 话 元 宵 夜

闲 话 元 宵 夜
文丨孔淑茵
我刚刚沐过一场烟花雨,披着一身月光回家,身上仍然残留着点点烟硝的味道。在这样一个时刻,要想静下心来真正干点什么是很困难的,心似乎随着灿烂的烟花升到了高空,不知何时才肯乖乖下来。索性放任思绪天马行空地驰骋,像窗外自在流淌的风。
元宵节之夜,小城的街道历来是不寂寞的。无论平时多么不爱出门的宅男宅女们,这夜也难免会被热闹吸引。人们呼朋引友三五成群地走出家门,像去参加一个由来已久的仪式,说不清是为赏月还是过节,其实本来就无法分得清楚吧。人们朝着不同的方向兴兴然涌走,人来人往地装饰着街。我也走在热闹的人流中,不急不缓,闲适慵懒。

此起彼伏的爆竹声中,远远近近的天空成了烟花的秀场。朵朵烟花翻着跟头舞着花样变化着色彩,喧嚣着划过焕然一新的夜幕。它们或妖艳或热烈,却无不尽诱人之能事,不断地惹人驻足昂首,惊呼连连。平凡的小城不经意间竟被点化成了童话中的仙境,让人有刹那的恍惚,有一种如梦如幻的不真实感。此时的小城既保留了那份平凡的烟火味,却又凭空多了几分异于往常的唯美。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境,无法诉诸于笔端,只能靠有心人细细地去品了。繁华过后,也许明天会依旧归于平淡,但至少这个夜晚,我们体会着别样的感动和美好。

月是一个悠然的看客,不紧不慢地在天上走。星星们被璀璨的烟花夺了光彩,月也因此淡白了脸色,但这个天空终究是它们的。不禁想起“谁家见月能闲坐,何处闻灯不看来”的诗句,对于元宵节,古人一定和我们有着一样的雀跃和欢喜。想着香车宝辇宽袖长衫的古人,曾和我们共着这漫天的月色,走街赏灯吟诗共贺,内心不免就有了今夕何夕的感叹,更有一种神秘清幽的心绪悄然弥漫过来。
除了为文人墨客才子佳人们提供了一个吟诗作赋赏灯射虎的舞台,相信古时的元宵节还有着类似于情人节的功能吧。有欧阳修的诗词“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为证。赏灯之余,那些少男少女们曾经怀着怎样忐忑而渴望的心情,同赴那甜蜜的密约。而待到第二年的元宵夜,寻寻觅觅,却不见那思思念念的去年人,满心的期待只换来个物是人非,泪湿春衫自是无言的结局了。而正自伤心难过之时,蓦然回首,却发现那个引得自己遗憾落泪的人儿正在灯火阑珊处朝着自己巧笑倩兮,又将是怎样失而复得般的大欢喜。那一首首静静隐在岁月深处的古诗词,就这样把元宵节渲染的浪漫而温馨。
灯好像是元宵节的一个重要道具。明朝的唐伯虎就曾有过“有灯无月不娱人,有月无灯不算春”的感慨。然小城人多不尚文风,自也就少了观灯猜谜的雅趣。即便有些人家挂着灯笼,也只是图个喜庆,自然没有灯谜可猜,更是失了千门开锁万灯明的壮观。早年间常有的二鬼摔跤、跑旱船、太平车等传统助兴节目也早就没有了,所以故乡的元宵节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庆祝活动,除了吃汤圆,白天几乎与往常无异。但晚上就不同了。谁家嫁了女儿,这第一个元宵节女儿女婿是要在娘家过的。而新女婿通常要买好多好多的烟花,等夜幕来临时燃放一番,无异于一场小型烟花秀,这早已成了不成文的规矩。而如果一条街上有两个或者更多的新女婿,那就更热闹了,新女婿们常常会暗自较量一番,比比谁的炮竹多谁家的烟花美。大饱眼福耳福的自然是乡邻了。

小时候常常在元宵夜和小伙伴们一起走街串巷,我们称为“丢百病”,那是手中拿一只燃着的香是必不可少的。如今想来,那肯定是家乡人的一种祈福方式,祈福新的一年身体安泰,百病不生,一种多么美好而朴素的愿望。另一种很乡土的元宵夜活动就是“燎火”。抱一些玉米秸之类的柴禾堆成一堆,找个闲地儿点起熊熊的火焰,乡亲们一起围火夜话,同时不忘围着火堆转着圈地烤烤前胸后背。火是烧的越旺越好,这里面想必有企盼一年“红红火火”的意思。我自己总觉得大概还有驱走鬼怪的辟邪功能。如今,家乡的人们元宵夜上街是不拿香了,“燎火”也只是在个别地方才能见到,但祈福的心愿自古是毫无二致的。
这样杂七杂八的想着时,屋外的爆竹声已渐渐淡了,小城开始显出几分朦胧的睡意。凭窗仰望,月不知何时已渐至中天,一种静寂的华美笼罩着人间。偶尔有一两只孔明灯忽忽闪闪地划过,又顺着风向,无声地飘走……

作者简介:
孔淑茵,女,河北保定博野人。曾获全国散文选刊大赛优秀奖;河北省第一届、第二届“古贝春杯”散文大赛奖;河北省第四届“我的读书故事”征文一等奖;第二届孙犁散文奖二等奖;河北省第九届散文名作奖;2017年《歌唱祖国、礼赞英雄》主题文学征文散文奖二等奖。有散文、小说等陆续发表于《散文百家》《清明》《当代人》 《奔流》《读者·原创版》等报刊杂志。有作品入选《2015中国散文年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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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孔淑茵 图:赵树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