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中国精美小说、散文、诗歌、散文诗大奖赛李月强作品
春妮赶礼
李月强（河南）
今天是农历八月十九，春妮有安排，和兄弟姐妹回乡下父母家集合，赶礼去。
打开楼下院门，春妮傻了。充电器显示灯暗的，楼下充电器插好了，搂上电源没接上。怎么办？让大哥或侄子开车进城来接，接了又得送回来，她春妮哪有那资格。算了，推车，走人。
春妮上车后，查看起电量，一小格电绿着，还忽闪忽闪的，像要随时眯起眼睛瞌睡似的。娘家城东二十里，这格电能跑到吗？不管了，时间来不及了，电动车带脚蹬子，真没电了当自行车踩也要踩到父母家。
离父母家还有几里地时，电动车显示灯报警，黄了。春妮望着显示灯并不沮丧，甚至暗自庆幸，一小格电能跑十五里已经阿弥陀佛了。电动车跑不起来了，醉酒一样大路上摇摇摆摆。那就别占道了，春妮一扭车把干脆下到了乡间小路上。
收完秋的田野空旷无际，大地耗尽了最后的力气，露出了黄黄的肌肤。西风在田野里如群羊般奔跑开来，当它们汇合到一处时又成了无数只狂奔的豹子，声势逼人。电动车燕子一样飞行在乡间的小路上，春妮只感觉到自己也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架着、推着往前跑，很快要飞起来了。
此时，春妮心里美，孔明当年借东风，想不到她春妮今天借了西风。谁说西风独自凉？西风也很热心嘛。
春妮飞啊飞，很快飞到了村口。父亲路口正张望，在等她。
“没晚吧？”
“刚好十点，不晚。”
春妮进了院子，母亲从屋里出来，换好了新衣裤。
“我不去了中呗？”
“咋不去，吃肉食咋不去？”
“人老了，又有病，到哪没人待见。”
春妮的母亲患的是慢性病，透析五年了。
“去了能见俺几个舅几个妗子几个姨，说会话，平时想聚齐多难。”
中午十二点准时开桌了。老家的席面如今做得讲究，荤素热凉，果盘糕点，春妮算了算，光喝酒菜十六样。吃饭菜上桌了，红烧肉两碗，接着是东坡肘子、囫囵鸡、清蒸鱼、大碗酥肉烩菜。后面跟着四大汤，排骨汤、心肺汤、肚丝汤，最后一个更出名——肥肠汤。肥肠汤出名在它独特的味道上，香香的臭，臭臭的香。在农村的席面上，没了这道汤，还真上不了档次。
大家吃着喝着拉着话，气氛相当活跃。
春妮的母亲牙口不好，当地的红绕肉酥香松软，肥而不腻，对她口味。她吃了两块红绕肉，又喝几口肥肠汤。吃着吃着她突然撂下了筷子，脸色骤变，对身边春妮的大姐低语一声，俩人起身离桌。
春妮望着急匆匆离去的母亲，脸上笑容散去，她照看母亲两年，知道她的情况。
春妮慢慢地喝着汤，记不清都喝了什么汤，好像有什么甜甜汤，酸辣汤，最后一个是鸡蛋汤。鸡蛋汤也叫滚蛋汤，这汤一上桌人就知道宴席收尾了。
邻桌的人都走完了，春妮心里着急，母亲和大姐还没回来，她们的衣服和包还在。
“咱也走吧。”春妮对身边的大嫂道。
“剩这么多菜，打包！”春妮的大嫂起身。
“能打包吗？自己姨家，又不是去城里的大饭店。”
“剩这么多，天气还热，放不住，带点回家给咱大咱妈热热吃，咋不中？”
春妮的大嫂从包里拿出了几个食品袋，递给春妮。
“说的怪好听，这抹面子的事让我做。不行，你得撑口袋！”
春妮站起身，忙活上了。红烧肉，装。肘子，装。囫囵鸡虽然不太入味，回家再加工一下，装。清蒸武昌鱼，不错，装。春妮自从陪母亲出入医院后，她对人生多了一层理解，生命人到下半场拼的是健康，临终点前的一段时光拼的就是一口香。
怕人看见，春妮把装了食物的口袋塞进了手提袋中，转身时她顺手端上了自己没喝完的半杯橙汁。
院里人多，她做贼一样从一旁小房的过道里穿到了东面大路上。迎面遇见了她大舅，她慌忙打声招呼，又遇见了小妗子，她又打声招呼。
母亲怎么上了汽车？大姐和父亲守在车门旁嘀咕着什么。担心啥是啥，原来母亲又拉了裤子。
“这还是个人啊？有本事吃没本事兜。”春妮的母亲很难为情。
“别那么想，吃饭是个气氛，这谁都见到了，多难得。活着不就是为了多见几天太阳、多呼吸几天空气、多见几个人吗？拉裤子不怪你，都怪俺姨家厕所太远了，要是咱家的厕所，出了门几步到了也没事了。”
回到家里，春妮大柴锅里添上水，她要给母亲烧洗澡水。春妮的父亲把两个食品袋里的菜倒入钢盆里，家里的两只小狗在他脚跟前眼巴巴地望着。
“给，给你一块。”春妮的父亲从盆里捏起一块鸡肉。
“给，也给你一块。”他又捏起一块。
然后他对着春妮的母亲，抖动手里的盆。
“这不中啊？还不去不去的，去一趟回来人有吃的，狗也有吃的，在家能做这匀实？”
春妮的大哥开车回来了，车停下后春妮的大嫂抱出个纸箱子。
“这俺姨让给你带哩，多准备了几桌菜，吃不完。”
父亲去东院里趟晒玉米去了，母亲屋里洗澡，春妮院里清洗着母亲脱下的衣裤。她先用刷子刷，又用肥皂搓洗一遍，最后又用洗衣粉泡上揉洗起来。
天高云淡，秋阳灿烂，春妮心情愉悦，清洗完母亲的衣裤晾晒上，她愣住了。奇怪了，今天清洗母亲的大便居然没闻到臭味。
【作者简介】李月强，女，网名绿小仙，业余文字爱好者。获得2015年‘柳色杯’征文散文二等奖和小说三等奖，获得2017年上海市华语原创文学奖，获得2017年‘乡土杯’赵树理文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