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新】《中国新实力作家成名作 微小说》作品展
2019-05-03 总第8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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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霸王条款’
文/李明新
父亲得的是肝病，那一年我刚考上大学。
走到村口的那一刻，我流出了眼泪，母亲的眼圈泛红。
我对父母说：“春节一定回来看您们！”
父亲从衣兜里摸出一个信封交给我说：“到学校看吧，想我们了就来个电话。”我忐忑不安地揣着这封信，走进了学校的大门。
住宿安排妥当，晚上，我拿出父亲的信。
孩子：今天父子离别，不知何时才能见面，鉴于这些原因，今天给你拟定了一项'霸王条款’，虽然有点刻薄，希望上大学时遵守。
（1）：在学校里不允许谈恋爱和交女朋友，因为这会影响你的学习。（2）：不允许乱花钱，咱们乡下人供你上大学不容易。（3）：四年内不允许回家和私自外出，要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学习上。
父，亲笔。2005.8.26
几十秒的时间读完，我的脑袋'嗡’得一阵乱响，似乎被棒打般的疼痛。
要知道，我是在父母的精心呵护下快乐成长起来，而他现在却让我接受一纸不可言喻的《霸王条款》。这是为什么？
但无论怎么说，父亲是爱我的，我一样爱着父亲！
大学里的生活，简单枯燥。三点一线：上课——吃饭——睡觉。
自习课的时候，我悄悄地躲到外面给母亲打电话。
“妈妈，我父亲呢？”
母亲说：“你父亲在给那些雏鸡儿拌饲料，喂水呢。”
母亲手机里传来小鸡'啾啾’鸣叫的声音。
又一天晚上，给母亲打电话。
“妈妈，我父亲呢？”
母亲说：“你父亲在床上休息呢，傻儿子也不知道问一下妈妈。”
确凿，不知为什么我非常惦记父亲。
国庆节的假期，同学们一个个离校回家。
晚上我喝了几杯酒，痛哭流涕。校友在一旁安慰说：莫要想不开，父亲不是不让你回家，而是让你安心学习，多学知识老人才高兴啊。
我泪水涟涟，却违心地点点头。
雪禅，曾经是我一位心仪的女同学，那天她要热情地邀请我参加一场大连之旅，最后也被我痛苦地拒绝。
因为父亲的霸王条款，不能让我越雷池一步。
我的情感早已禁锢，为了父亲，我可以舍弃所有。
大学毕业，第一眼见到父亲时，他脸色红润，居然安然无恙。
几个月后，我被上海的一家计算机公司工作录用。父亲的身体好转，我想那个'霸王条款’不再对我有任何约束力。
但是，父亲却又故伎重演。
母亲差一点和他吵了架，最后母亲让步了。
我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把头深深地埋在计算机前的桌子上。
半年的时间里，我结识了单位里漂亮的丹丹和瑶瑶俩，她们都想邀我一起去看电影，吃夜宵，最后均被我痛苦地一一拒绝。
我在大家眼里，是那么地不解风情，与不可理喻。我仿佛活在魔咒一样的世界里。
春天来到的时候，同事们都出去旅游爬山，清明节的时候探亲回家。五一节快要来到了，我真想在寝室里，大哭一场。
几位同事劝我，你父亲是不是很犟。
我点点头。
你们父子关系是不是有问题，有代沟吗？
我摇摇头。
然而，来上海不到三个月，母亲突然打来电话：“回来一趟吧，父亲很想见你。”
我问：“他不是说，不允许我回家吗？”
母亲说：“现在他反悔了。”
我不知道，父亲为何要反悔。
周末，我乘机从上海飞回到济南。
母亲在门口等着我，唯独不见父亲。
为什么，父亲还要我继续遵守那一纸'霸王条款’呢？母亲落着泪说，怕你知道父亲真正的病，不能安心学习工作，现在他知道自己的时日不多，想要见你最后一面。
我啊一声，两眼垂泪问：“您们养儿防老，图的什么？”
母亲说：“孩子，父母别无诉求！”
那一天，父亲在西厢屋躺着，已经说不出话，他轻轻抚摸我的手。母亲红着眼圈说，你爸已经肝癌晚期了，五年前就让我瞒着你，他曾经对我说过：别因为他的病，耽误了你的美好前程！
我跪在父亲面前，长久不起，五年中，我好后悔听了他的话。
原来父亲的“霸王条款”，是一纸善意的'谎言’！
父亲出殡那天，我在灵棺前面引路，一阵阵悲苍的唢呐声中，我将那一张'霸王条款’撕得粉碎，挥向空中！
作者简介：李明新，男，山东聊城市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已在《小小说大世界》《天池小小说》《佛山文艺》《精短小说》《特别关注》《深圳特区报》等报刊发表作品多篇。并收入选各种小小说年本。2017年获得《清正家风，梦美中国》全国微型小说优秀奖。2018年获得“同美杯”全国小小说优秀奖。“2018全国企业职工微小说大赛”三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