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沉醉的夏日午后

沉醉的夏日午后

那些让人沉醉的夏日的午后。

阳光从浓密的包谷林、高大的楸树和弯曲的桃树间洒下一缕缕金黄色的光斑，照在墙上，照在树叶上，也照进了我称为书房兼卧室的小屋里。光斑随着微风和知了的叫声，摇曳着飘荡着。疯长的包谷林，散发出不可抗拒的生命气息。

此时，太阳的阴影到达檐下的第一块砖上。

紧赶慢赶，总算把家人的午饭做好，把猪食煮好，也喂了猪。家里热闹了一阵，又重归于安静。大哥去了河边的造纸作坊里抄纸，父亲和四弟去了地里干活，我留在家中晒纸、做饭，充当着家庭主妇的角色。

趁着夏季天暖日长，我和四弟也放了假，一家人分工协作，忙着古法造纸的勾当。一家人的生活，在这纸里。我和四弟的学费，也在这纸里。一家人未来的希望，更是在这纸里。

我抬着纸架子，去屋后晒纸。自母亲去世后，我便接过了她的衣钵——晒纸。一个上午的努力，纸剁总算矮了将近一半。我踮起脚尖，举起右手，用半生不熟的洋芋在墙上擦了擦，便一张一张的在墙上贴着纸。起领，揭纸，刷纸，整个动作连贯，干脆，一气呵成。

不紧不慢的。太阳的影子，一步一步的抬高。纸剁，一厘米一厘米在减少。纸架子，一步一步在移动。身后斑驳的砖墙上，一点一点的变白。没多久，便白花花一片。那些村庄里若隐若现的白墙壁，便是抄纸人家的标志。

耳畔只听到刷纸的声音，以及心跳的声音。偶尔，听到几声知了在鸣叫。仿佛在遥远的地方，传来稀稀拉拉恶狗的叫声，还有学校里篮球击打地面和篮板的声音。一只猫大摇大摆的从我身旁经过，消失在包谷林中。

后廊那屋的老式粮柜，是祖辈留下的老物件。柜盖已经一头翘了起来，老鼠在几个面上打了几个孔洞。岁月在它的上面，留下了太多的痕迹。后来，它成了我的“书柜”兼“书桌”，柜上写字，柜里放书。

柜上常常放着毛笔和废纸。晒纸累了，我便去写上几个字。字帖永远是那本《九成宫醴泉铭》，那是父亲几年前赶乡场买的。我翻得皱皱巴巴，还沾上了不少墨污。哪一点写字的基础，都是在那个时候打下的。

那时，总感觉时光悠长，时间过得快。才提起毛笔，没划几下，太阳的影子便在墙壁上走过了一块砖的位置。现在，我有大把的时间，却早已没了这个习惯。时间，都耗费在琐碎的事务中。

看着墙上的太阳的影子，我果断的丢下毛笔，走向纸架子。从纸架子走向粮柜，从粮柜走向纸架子，如是再三。太阳的影子，已抵达了屋檐上。村里的打碓声，一阵紧接着一阵，逐渐密集的响起来。

纸剁还有一指头厚。我丢下刷子，开始做饭，喂猪。猪儿们早就等不住了，咆哮着踢打圈门。见有人来，都争着占据圈门的有利位置。

趁着做饭、喂猪的间隙，我赶忙把剩下的一指头纸剁消灭掉。因为明天，还有坨高高的纸剁在等待着我。就是晚上，也还要打碓，舂纸花。

那时的想法简单，早早的把纸晒完，腾出时间来写字、看书。

那时我也常常想，明天还是这样吗？但是那时，我确实想不出明天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