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诗精选：许多事物都长了锐利的触角（组诗）/ 李洪｜南粤诗刊◇2021年10月刊◇总第52期
南粤诗刊
作者简介：李洪，1973年11重庆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著有长篇小说《剑影情仇录》《断臂无言》《决斗》，中篇小说《乡村葬礼》，出版诗集《独自轻唱》《红尘.烟火.流年》。作品见《延河》《鸭绿江》《散文诗世界》《参花》《躬耕》《陕西文学》《辽河》《含笑花》《重庆日报》《重庆晚报》等，有作品入选《中国作家网精品文选：灯盏·2019(下卷)》（作家出版社2020年7月出版）。
伤口里填埋了谁的怒火？
并肩站在枯树下，不敢大声说话
他用力摇晃着黑色旗帜，渴望听见
某种穿透力极强的回音
出租车和穿风衣的男人没入了小巷
远处灯火一盏接一盏熄灭
更远处，一群中毒的鸟儿
正在谈论明天的风向
悲伤在紫檀木座椅上流淌
我坐在三米开外的大理石上
透过映着落花的玻璃
目睹流云迅速逃离
桔子树还在晃动，枯黑的翅膀
还在垂死挣扎
侧伸的紫色塑胶花
还在挑逗挤出门缝的猫叫
挂一把刀，在无人的楼梯口
我喜欢坐在火塘边
听风吹响金属和某些事物
青布鞋还站在竹椅旁
帘子后却已没有脚步声走动
影子围着辘轳丢失的井口
左右晃悠
找不到跟来的葡萄树
黑山羊也不听招呼，消逝在
塌了半边的拱门外
月光被一再削薄，从矮墙上跳下来
试图叫醒蹲在墙根的石碾
斜伸在围栏边的蛩吟，瘦了许多
已无法插入咳嗽底部
说了三遍约定暗号，石上玄鸟和木鱼
没有回应
几步跨进木门关不住的旧时光
梨花和紫槐热情不减，围过来
问询季风归来的时日
石磨挤在悬窗下，抬头就能看见
映在玻璃上的脸
雨声远去
所有沥黑了记忆的墙
不愿提及愤然离去的玫红
窗外没有蝶儿飞翔，许多事物
比如拒绝打开旧木门的钥匙
比如装信笺的紫檀木匣
比如遗弃在春天的草帽
都长了锐利触角
不让我靠近
可以确定，采不来昨夜镜里的黄花
装饰一寸寸变短的影子
叶子飘落时，春天还吹着口哨
鸽子站在高高的塔楼上
向排着队经过的云朵唱着赞歌
旧木窗关了，又开了
有人在大声念着颂词，有人在窃笑
有人在焚烧旧历年的钟声
侧身经过的孩子察觉到了异样
叶子飘落时，摧折过木兰花的风
圈养在篱笆墙内，游戏蜂蝶
目睹整个过程的黑鸦
隔离在三层玻璃后
被画着花草的厚布遮住了眼睛
胡桃夹子依旧木讷，挂在红色门楣上
压住意欲跃起的楹联尾字
叶子飘落时，送行的鸟儿
躲在十米开外的高架桥下
怀念满池荷绿的时侯
雨又下起来了，立在栏杆外的榆树
伪装成了披蓑衣的影子
映射着塑胶花的玻璃，已挤不进
戏过芒种和白露的蝶儿
有一些重影，有一些无法缝合的痕
扔掉高跟鞋和幻想，我没有
尾随开了一半的蒲公英扭头离去的勇气
天空仍旧狭窄，容不下远来的云停留
弦窗外没有回头看我的人
有风来。选择站在树的左边
远方来的雁群，排着队
已经越过了长着假山的塔楼
有风来。彻夜未眠的蝶儿
先我一步，站在了铁栅栏外
那片飘过来的云朵，也在低头探望
是的，有风来。我坚信
尾随而至的雨声，会在我醒来之前
如约在楝树上，放一束紫的苦恋
真的，有风来。广告牌上的麦子
又倒伏成父亲渴望的样子
陪我说话的旧风铃，走出了城门
终究会回到祈祷丰年的巫师身旁
荒芜了。飞来飞去的
还是那几只找不到出口的黄蝶
裂缝斜伏在玻璃上
似乎又向上爬行了几寸
刻意遮挡矮墙边
紫藤夸张得无法抑止的长势
听说茉莉是在谷雨后走失的
母亲举着亮火找了一夜
木门旁的罅隙里
仅剩半段不易察觉的残香
又是那只蚱蜢，蹬乱了旧陶罐里
拒绝逃离的蛩吟
鼠鞠草收敛了许多，不再用暧昧的俚语
挑逗我。追着羊角辫嬉戏的风
靠着石磨喘着粗气，未及回头
一树半开的梨花就已老去
布谷鸟慵懒的叫声，是在午睡时
以一种极其隐晦的方式
提醒我，在即将流浪的背包里
装进一些梦过的细节
花落。夜黑。脚步声已远
仍能听见子弹击中孤楚的脆响
我只是配角，身后荒芜
长不出薰衣草香味
远远地，看你徘徊在三岔路口
看你被欲望劫持，沦陷
看你割断长发，仰天长叹
不能在丁香树下长时间哭泣
就站在逆行的风中吧
默念你不经意间遗落的台词
剧终，你回眸的眼神里
仍然没有我的影子
穿透每一滴雨，每一盏流浪的灯火
咳嗽仍旧枯瘦，从老树后蹿出
继续陪我找寻晚开的鸢尾花
蝴蝶还站在窗纸后，修补漏风的翅
鸦鸣卷起的雨声，已唤不醒
压碎在身下的桃红
风扯断蓝丝线，试图再现
某些挥手作别的场景
徘徊在炫紫光影里的
似乎就是那一声残笛，那一声轻唤
顺着墙纸上猫叫的走向，一路尾随
我能找到麦子走丢前夜
刻意打翻酒碗留下的印迹
草帽还钉在底色未变的幕布中央
呼风唤雨
坐在井栏边等待的，不知道
是不是那只咬伤过圆月的獾
奔跑过长街的柳树
又在故意弄出声响
举着秋风剐蹭石桥上眺望的影子
帆布包掉下来，将不动声色的记忆
砸出一尺见方的洞，伸进去带钩的肋骨
仍能掏出几粒鸟语，几句戏谑
几只跃过盛夏的蚱蜢
鱼尾纹攀爬的异响，从午时三刻
一直延伸到黄昏后
反复叩问，停摆的檀木座钟拒绝回应
徐徐拉拢旧窗帘，寓意深刻的褶皱里
半截壁虎断尾不愿掉落
父亲唤来初夏的草绿
一再熏染
归来的燕子
目睹了整个过程
当斜阳钻过透风的窗纸
拉长无所适从的影子
盅里仅剩的几粒酒离子
顺势跳起来，戳醒半醉的记忆
站在黑白照片里的男人
没有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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