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丈迷津怯虎狼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择膏梁,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红楼梦》

万丈迷津怯虎
▷菩提之恶花
1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从一开始看就特别喜欢,听了不同人的诵读,略有感悟,绵绵月余秋雨初霁,被午后的晴日朝阳照耀的,内心充满俗世的欲望,这样仍然无法用寻常的心态抄录它了。
不知道谁有类似的情绪?王菲早期吟诵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确实令人忘忧,如今电影《从你的全世界路过》片尾曲《你在终点等我》,她的声音里的内涵就多了,至少没有空灵和不食人间烟火的决绝了。人人都是有所得必有所失,她的得失都是太过明显,天后美颜,却要过民妇的生活。
“色即是空,空既是色”,其中的肉体,欲望,以及肉体和欲望的关系纠结,肉体便是臭皮囊,欲望就是超出自身的诉求,有人把色与空仅仅理解为女色,那就太浅了。人生这场大戏,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泛泛而言,是没有尽头的,更映衬了美丽的短暂遗憾。
宋朝和后周江山的更迭算是中国历史上最温柔的政权交接方式了,之后,赵匡胤和赵光义的悬疑终于落到宋太宗身上,“兄终弟及”。宋太宗赵光义喜欢读书,但他的喜好可能有点别致,《太平御览》、《太平广记》皆是他喜欢的类型。
钱钟书先生在《管锥篇》里对《太平广记》所载锁骨菩萨的批读,眼睛闪烁地瞧着繁体版的《管锥篇》,眼睛和心都累,至今只能羞愧无语,何时才能真正的阅读完毕。
《太平广记》里也透着荒唐和世情,延州独身女子,姿色妍丽,放诞风流,几乎与城里的青年男子皆有染,来者不拒的交游。数年之后,玫瑰凋零,再娇艳的花儿也禁不起如此风情之欢,女子陡然死去,竟然无人收尸,还是几个唏嘘不已与她有鱼水之欢的男人凑钱把她葬在了郊外。

2
贾平凹《高兴》书中的锁骨菩萨被其称之为“佛妓”,估计受《红楼梦》暗示,把她们归之于警幻仙姑同道中人,“美人骷髅梦中欢,宝鉴谁能反面看?纵有此公惊心画,怎敌情天孽海宽!”,再看《风月宝鉴》的镜中美妞儿,想想世人的欲望,大抵如此。
《太平广记》里的那位“豪放女”被有情人埋葬了后的某日,一位高僧路过女子的坟冢,念了两句佛号后竟跪拜了起来,路人惊讶地问道,“大师,这里面埋的是个人尽可夫的荡妇,你为何要拜她呢?”
《续玄怪录》记载与之类似,高僧回答有点惊世骇俗,“凡人不知,这里面埋得乃是一位大圣啊。她顺从凡人的欲望,慈悲施舍,以己身渡人,从不曾有丝毫拒绝和懈怠,完成一切后才仙去,堪称至圣。”众人不信,挖土破棺,果见棺内白骨盘锁交错,绵延不断而生。这便是锁骨菩萨。
《传灯录》里记述提到,僧问:“如何是清净法身?”延沼禅师曰:“金沙滩上马郎妇。”而《马郎妇》里,贤女马郎妇,于金沙滩上施一切淫人。凡与交者,永绝其淫。《韵府续编》就具体指出马郎妇即观音大士之化身也,观音菩萨为慈悲普渡众生,专门从事“佛妓”的凡世之职。
冯梦龙《喻世明言》的第二十九卷《月明和尚度柳翠》中法空长老点化柳翠的一段,基本就是《华严经》曰,“先以欲钩牵,后令成佛智”,如此种种,在儒家卫道士看来,已经是大逆不道了。
总是不太相信宗教之类的说教,人心向善是根本,没有谁能做到王国维忽而出乎其外,忽而入乎其内的境界,男女大欲,算是滚滚红尘里的羁绊了,一念之间,天堂地狱,这个本能,是其他诉求的启蒙,至于谁能勘破,谁勘破谁,且看你的因缘际会了。

【山水作品:彭玉琴(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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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之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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