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火轶事
本文作者:刘继东
古人的话颇有道理:“烧在前,吃在后。”人类自从发明了火,开始了熟食,便结束了茹毛饮血的时代,从而加快了人类的进化。慢慢地,人类的肢体更加灵活,大脑更加发达,思维更加敏捷。

然而就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中华大地仍然存在着少吃无燃、食不果腹的现象。我家更是首当其冲,雪上加霜。在我五六岁时,我家为了躲兵匪、逃灾荒,举家从原籍清水河迁往后大滩察右中旗义发泉一带。这里当时一片荒凉,野狼出没。春天黄风肆虐,飞沙走石,常常白天点油灯;冬天北风怒号,寒风刺骨,滴水成冰,气温在零下三四十度是平常事。
在这样的恶劣生存环境中,烧火、做饭、取暖成了头等大事。人们为了避寒,修建的茅庵小屋,普遍都是在原地挖下二三尺深,再垒一段墙,架几根桦椽,搭些秸秆,用泥一抹便是住房。屋里阴冷,昏暗,潮湿。听父亲说,为了烧火做饭、驱寒取暖,乘夏秋干旱时节,人们用锐利石头掏马莲、芨芨,砸黄棘、白棘。据说因为当时村里及周围没有铁匠,人们远到二百里以外的旗下营才能买回一个镐头,我家的镐头,一直用了三十多年。听母亲说,我的一个弟弟就是因为家里寒冷,患风寒感冒,无条件医治,在两岁时不幸夭折了。
进入六十年代,北方农村的烧火大事依然未能解决。尤其在“非常年代”,我家更是深受其害,苦不堪言。那时全村只有三辆胶皮车,到了冬天,村里要到二百里以外的独坝去拉上一些劣质煤面,以解决村民的烧火取暖问题。每户只能分得百八十斤。可叹可气的是,因我家是黑五类(地富反坏右)成分出身,分发燃料没有我家的份。

无奈之下,只好想别的生路了。那几年沙尘暴肆虐,经常刮得天昏地暗,白昼如夜。甚至有的人刮得迷了路,被冻死在野外。但刮大黄风,对我家来说还是值得庆幸的事,因为刮来了烧柴。我家常备一把铁筛或大孔眼箩子,大风过后,我便戴上眼镜拿上麻袋出发了。到许多背风湾、凹地、漩涡沟、墙角旮旯筛取烧火柴,常常满载而归。就是这大黄风啊,救了我们全家人的命。当时,生产力水平非常低下,物资极度匮乏。到了后秋天,大地封冻前,地里的农活儿没有了。村里的人耧柴、拾粪、掏荆棘的,漫山遍野。农业社分的秸秆根本就不够烧,人们只能自己向荒山野岭进军。为此,我横下一条心,脱皮掉肉拼命干。记得1966年掏得荆棘最多,掏了一猪圈圐圙。这些荆棘可是好东西,那些粗根大棒,到冬天我家当大炭生火炉,细的烧火、做饭。幸亏有荆棘这东西,大人小孩才没被冻死。严寒冬天,每天晚上睡觉前烧一会儿,小家觉得倍感温馨。
到了八十年代,改革开放不久,人们的生活水平便提高了。那时,我由民办教师招考为公办教师,家也搬到了公社所在地——义发泉。那时烧火之事大有转变,再不用因烧火而发愁了。但由于我家过惯了缺吃少烧的艰辛日子,对烧的问题始终不敢放松。
那年,我当中学校长,每个公办教师发了煤炭供应本,烧煤基本满足了。集体的煤本有节余,让需要的老师自己到煤炭供应点乌兰哈达去拉,多数老师因为钱不富余,也就没有去拉。那会儿,我每月三四十元工资,还有三个孩子上学,钱也比较紧。但我想到没有烧燃的艰辛,咬了咬牙,横了横心,终于做出了自己拉一大拖车的惊人举动。拉回后,将煤块儿和煤面儿分开,煤块儿生火炉用,煤面儿烧火炕、做饭用。再不用为烧火之事发愁了。

更值得一提的是,八十年代末,学校搞改革,撤销伙房,学生到教职工家吃住。这一下,我家就像有了预见,积存下的煤面可派上了用场。前后家里留宿学生四年多,在烧火问题上,从来没有困难过。反而还周济好些亲戚朋友,使他们温暖过冬。因为有积存煤垫底,日子过得很坦然。但烧火做饭还是尽量节约着用,比如拌湿煤烧火、做煤球、和羊粪,还有煤垫底烧碎柴等等。这样,既节约用煤,又能把其它燃料都充分利用掉,又能清理卫生积存肥料,真是一举多得。
总之,还是应了古人的话:“烧在前,吃在后。”细想起来,道理确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