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稿选粹】郜小虹|毛毛虫也晒太阳

新锐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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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毛虫也晒太阳

周末，不用惦记早起，可是窗边晶亮亮的阳光，护栏上喳喳叫着探头探脑的麻雀却让我的心不安分起来。果断起床到湖边散步。

是五月末了，宁夏的五月的清晨，吹着微微寒凉的风，沙枣花开了，湖边到处飘拂着淡淡的香。树下草地上，滴灌的喷水嘴儿正喷洒着一片水雾，迎着太阳看过去，是一片晶莹剔透的五彩的迷蒙。这一刻，十九岁的那个初夏的早晨，忽然间毫无征兆的闪显在我脑海里。

十九岁的那个夏天，我即将迎来我的第二次高考。是的，是第二次！十八岁那年的任性放纵，让我高考之后名落孙山，这个既定的结局我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无所谓的过了整个夏天之后，看着身边的朋友们一个个离开，到异地去上大学，我忽然就觉得无所归依，心慌了起来。后来，接过醉酒的父亲递过来的六百块钱，我去了补习班。补习班人满为患，一间破旧的教室里挤挤挨挨坐了七十多个人。因为收了高昂的补习费，学校很负责任的给我们配了当时最强的师资。熟悉的同学只有一两个和我一样进了补习班，左邻右舍都是陌生的面孔，大家彼此淡漠着，自卑又自尊的各自包裹着自己，埋头苦学。

生性大胆外向的我，置身于这样压抑逼仄的环境里，沉重的喘不过气来。说实话，那时我毫无理想，甚至连复读的意义在哪里都不知道！只是短暂的想给自己找个位置安放，再往远了想，也不过是跳出农门，不去过村子里大多数女孩正在过的日子。每天每天，周围都是一张张疲惫的脸，一双双满含坚定信心却掩盖不了淡淡忧郁的眼，下课没人聊天，更少有人嬉笑打闹。老师来了又走，走了又来，一张张卷子雪片一样落在狭小的课桌上。渐渐的，我变得沉默寡言。课堂上，努力理解老师的每一句讲解，课下埋头做一道道似是而非的数学题，每晚逼迫自己在台灯下爬过十二点，如此，才稍稍感到心安。

熬过了整个秋天和冬天，五月末，又一次临近高考，学校提前放我

们回家休整。这个时候，我忽然就感到莫名的紧张，甚至恐惧！回想这大半年苦行僧一样的生活，想想数学课上的混沌，模拟测试的不尽人意……我一下子低落到了极点。再次参加考试之后呢，我又该何去何从？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我第一次为自己曾经对学习的轻漫而无比后悔，也第一次真切的为前路的渺茫而失措无助！

在这样的焦躁恐慌里，我夜不能寐。每天晨曦初露，就抱了书本到田埂上、水渠边背诵。是初夏，清晨的田野里安静的很，只有头顶大树上麻雀清亮亮的叫声。风轻悄悄的吹过来，有些凉意，却让人无比清醒！田里露水很重，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我小声的背着古文，单词，政治，历史……一遍又一遍！心里的忧伤却一日重似一日。

一个早晨，我坐在唐徕渠边上读书，不觉太阳已经越过大树梢。偶尔抬头，浑浊的黄河水正悠悠地在唐徕渠里流淌着，水面上不时落下几片树叶，打着旋儿飘向远方。不多久，它们就将流淌到四周的农田里去了。渠岸的斜坡上，生长着一片绿盈盈的冰草，草尖上都顶着一颗小水晶一样的露珠。不远处，几棵蒲公英迎着太阳正开着嫩黄色的花朵。有风拂过来了，那几朵娇嫩的花朵微微摇摆着身子，一只白色的蝴蝶欢快的上下蹁跹。目光停留在脚边的小草叶上，等看清楚了草叶上的东西，我骇了一下，有想要跳起来的冲动。一只寸把长的毛毛虫正伸展着腰肢，俯在草尖上！这是只真正的毛毛虫，棕褐色的皮肤上布着黄色的条纹，通体长着纤细的绒毛。说来可笑，向来胆大无畏的我自小就怕各种各样的软体毛毛虫，此时，吸引我耐着惧怕继续观察的，是这只毛毛虫的奇葩姿势。

这寸把长的毛毛虫，不知通过什么方式，竟然将自己的身体象桥一样横跨在两棵距离不近的草尖上。此刻，它正伸展着全身，舒服的晒在阳光里。有风拂过，它仿佛在荡秋千，随着草叶微微晃动着，纤细的绒毛颤抖着，我仿佛听到它惬意的呻吟！莫名的，我心里一片欢欣和感动。

那个五月，看见毛毛虫晒太阳的早晨，我眼前一瞬间敞亮了起来，心里忽然间就涌出许多美好！很多年之后，读到顾城的诗“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明明知道这是写爱情的句子，可是当时，脑海里却立即闪现出那个毛毛虫晒太阳的五月的清晨。是的，那个清晨的风，风中摇曳的蒲公英，草叶上晒太阳的毛毛虫，一如爱情般美好！

作者简介：郜小虹，宁夏平罗四中语文教师。钟爱文字，业余喜欢涂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