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座汉墓回来后，半夜他听到陌生男人在耳边窃窃私语

1968年，红色的革命之火
在中国大地愈演愈烈。
同时，在“备战备荒”号召下，
全国各地都在大规模进行国防战备工程建设。
5月23日中午12时，
北京军区工程兵第六工区165团8连3排11班的
爆破手在如今保定市满城区的陵山上
装填好了炸药，
一声巨响，山体震颤。
通常炸药爆炸后，立时就会有烟雾飘出，
但这次半个多小时过去了，
黑黢黢的洞口贪婪地把烟全部吸了进去。
几天后，一份标有“绝密”的报告出现在
河北省主要领导的办公桌上。
▲爆破口，连接着过去与现在。
6月18日晚，
人民大会堂宴会厅灯火通明，
周总理在此宴请来访的坦桑尼亚总统。
祥和的气氛让人暂时忘却了外面的“疾风骤雨”。
宴会间歇，
周总理把郭沫若叫到一旁：
河北满城县发现了一座很大的古墓，
这件事十分重大，由你们负责办理。
▲1968年，坦桑尼亚总统访华，周总理陪其观看飞机表演。
6月27日，
郭沫若指派的考古工作队进入保定地区，
街道上几乎没有行人，
道路两旁的暗堡
像丛林里野兽冒着幽幽绿光的眼睛。
一行人在北京军区军队护送下，
悄悄进驻满城陵山“军事禁区”。
晚上，传来持续不断的“武斗”枪炮声，
嗜血的野兽开始捕食了。

▲发现古墓的消息不胫而走，第二天晚上，就有几百号造反派打着火把要上山破四旧，幸好有军队保护。（gif@陈凯歌电影《霸王别姬》）

考古队从爆破口进入这座2000多年前的大墓。
炮眼离大墓南耳室南端只有一米多，
若炸药再往南挪一米，
大墓将永远尘封于陵山之中。
汉代墓葬，十墓九空，
但满城汉墓以其绝对的隐蔽性
而免遭盗墓贼盗扰。
其实陵山下一直有守陵村存在，
王陵的传说千年间也不绝于耳，
但它就是这样沉默了几千年。

▲陵山的秋。

经前期初步断定，
这是一座西汉中山国的国王陵墓，
但墓主人究竟是谁还不得而知。
公元前154年，
汉武帝的哥哥刘胜被封为第一代“中山王”，
之后西汉年间又相继出了9位“中山王”。
会是这10位中的哪一位呢？

▲靖王墓正门。

公元前138年十月，
汉武帝设宴款待中山靖王刘胜、长沙王刘发等。
觥筹交错间，
武帝看到刘胜黯然流泪便问何故。
刘胜娓娓道来，大意是说：
众口铄金，三人成虎，
大臣们结成朋党打击诸侯王，
致使皇室骨肉亲情如冰雪般融化，
我因此而悲伤。
武帝因此增加对诸侯王的礼遇。

（汉武帝即位之初，鉴于景帝时吴楚七国之乱，大臣们动辄上书力陈诸侯王们的过失，搞得他们的日子十分不好过）

▲《三国演义》中刘备给自己贴金，口中这位“中山靖王”就是刘胜。刘胜的妇人窦绾就是刘备的祖奶奶。

这座大墓会是刘胜的吗？
直到清理中室的一件青铜钫时，
在顶部铭文里发现了端倪。
上刻“中山内府卅四年”。
中山国的十位国王中，
只有第一代刘胜在位长达四十二年，
至此墓主人身份基本确定。
汉代讲究厚葬，
但刘胜如此丰厚的陪葬，
和他向武帝陈情而提升待遇也不无关系。
▲清理靖王墓中室。
这座周总理都十分重视的古墓，
确实出土了众多价值不菲的文物，
但真正引起郭沫若重视，
让他听到汇报后只用一天时间就赶来的文物
出自墓主人安息的后室。
《后汉书》《史记》中均有记载
王公贵族死后会穿上一件神秘的衣服，
可助墓主人羽化成仙。
此举一直延续到东汉末年，
被魏文帝曹丕所禁。
这种殓服用金、银或铜丝连接玉片而成。
在满城汉墓之前，
考古界始终无缘一窥玉衣全貌，
这次竟然发现了一件完整的金缕玉衣。

▲郭沫若在满城汉墓。

▲刘胜金缕玉衣。
郭沫若详细考察了靖王墓之后，
考古队主要挖掘人之一卢兆荫向郭老汇报：
按照汉代殡葬一般规律，
国王和王后不同穴而葬，
但“同坟异葬”，
王后墓不会离得太远，
请求继续挖掘。
请示上报后得到周总理肯定性批示。
8月19日，
2号墓（窦绾墓）重见天日。

▲窦绾墓入口。如今考古界对于未遭破坏的墓葬基本不会主动挖掘，当时为什么不让窦绾继续沉睡？

大家惊奇地发现窦绾墓比靖王墓
还要大出整整一圈。
为何王后墓规模大于国王？
似乎不符合封建社会“男尊女卑”传统。
靖王墓全长51.7米，最宽处37.5米，
最高处6.8米，容积约2700立方米。
如此规模若用现代化施工方法，
100个人也要一年才能完成。
窦绾墓大于靖王墓的一种解释是，
窦绾在刘胜去世多年后才仙逝，
加之工具、技术进步，
王后才住上了更宽敞的大居室。

▲靖王墓中室，复原的建筑，原来的早已同刘胜的尸骨一样，腐朽成泥土。

虽然窦绾墓比靖王墓大，
但陪葬冥器还是比不过刘胜。
不过有一件文物成了明星，
还和刘胜金缕玉衣成为
首批禁止出国（境）展览文物。
美国前国务卿见到它时惊叹：
中国人在2000多年前就有环保意识！
它就是长信宫灯。
灯盘可以转动变化角度，
灯罩可以开合调节亮度，
宫女中空，烟滓可通过右臂进入体内，
保持室内空气清新。
宫灯入土时也许就已熄灭，
但作为窦绾生前最喜爱的器物之一，
它一定在黄泉路上为其照亮了脚下的路。
2000多年后，
她又照亮了我们的心。
▲西汉时，多用动物脂肪做燃料，燃烧时黑烟弥漫，气味难闻。长信宫灯还上过央视的《国家宝藏》栏目。
满城汉墓出土的众多精美文物如今只能在河北博物院（石家庄）看到，景区里的都是复制品。

错金银铜豹席镇

卡地亚Cartier的豹子在它面前都黯然失色

▼

错金铜博山炉

忽闻海上有仙山

山在虚无缥缈间

▼
满城汉墓虽然蜚声国内外，
但和清西陵一样游客不多，
也许人们对这种地方比较忌讳。
回来后同行的朋友突然跟我说烦躁得很，
耳边老有人在说话。
我问他说的什么，
他说听不清，但就是很吵。
朋友的反应着实吓了我一跳，
难道墓葬真的这么晦气吗？
不过对于我来说，
满城汉墓依旧颇值得一游。
不仅因为“登陵山而小燕”，
可以看到满城区和保定市全貌，
还因为秋天的满城汉墓被各种色彩裹挟，
仿佛走入一幅油画。
当然，无论去哪里玩，
我们都应有一颗敬畏之心，
无论是对先人，还是对大自然。

▲俯瞰满城区，再远处就是保定市。

山顶有一座很新的寺庙（两座汉墓就在其下方一点的位置），不知道很久以前这里是不是就有一座寺庙。没太大看点，但秋天银杏黄了，还是很漂亮。
离开满城之前，买了一箱柿子。
能代表秋天的颜色有两种，
一种是银杏肆无忌惮的金黄，
一种是柿子饱含深情的红。
高挂枝头的柿子，
坠入梦中便是一片被残阳铺满
泛着火红涟漪的湖泊。
这次又寻到一处不知名的国保，
离满城汉墓不远的顺平县伍侯塔。
藏在村子里极难发现，
按导航指示，
快到终点时眼尖的
能看到高出民房一截的塔顶。
实际它比民房高多了，
看形制又是一座辽塔。
辽代在河北真是留下不少印记。
塔名应该和所在位置有关，
伍侯塔位于南伍侯村。
“伍侯”之说，
因汉成帝刘骜的舅舅平阿侯王潭，
不肯从王莽（与王潭系叔侄，
与刘骜系表兄弟）之政，
同其五个儿子避时乱于此，
之后东汉光武帝刘秀嘉之，
封其五个儿子为侯，
后世称“伍侯”。
然后前往顺平县腰山王氏庄园，
是一处听景不如看景的所在。
河北原来也有一座能和山西大院媲美的院落，
真是万万没想到。
和山西大院相比，
王氏庄园更多了一份疏朗大气，
和河南安阳市马氏庄园风格近似。
王氏庄园，
始建于清顺治年间，
建造者王锡衮。
其先祖追随努尔哈赤、皇太极征战四方，
王锡衮亦追随多尔衮戎马一生。
后受封于此，
家族企业如日中天，
成为当地首富，
甚至和“红顶商人”胡雪岩齐名。
王锡衮来自关外大城市铁岭，
所以在庄园里能看到火炕。

庄园名气不大，游人很少，

甚至我在去之前

都以为这里不过是一处小四合院，

没想到它真对得起“庄园”两字。

走马观花，

也至少需要一个多小时。

庄园给人的感觉很亲切，

他就是河北的院子，

让我想起《铁齿铜牙纪晓岚》，

想起《神医喜来乐》，

好像他们就在这儿生活过似的。

满园秋色关不住，
一枝银杏出墙来。
被人遗忘，
也许正是他衰落后，
百年间一直期盼的那样。
愿你心想事成，
永远做我的私藏吧。

- Th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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