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珍：快乐的单身女人（小说·外一篇）
焕帝的故事
【比利时】王小珍
我和先生共同生活了很多年,但是从来没有见过他的外甥----焕帝。
最初认识焕帝是在先生妹妹的家里。墙上引人注目的挂着一副放大三十六寸的黑白相片。相片上的小男孩金色的卷发、天真无邪的漂亮的蓝眼睛、灿烂的笑脸。一个纯种的欧洲白人儿童可爱至极。
“这是谁啊?' 我好奇相片上的男孩似乎和家人很相像,然我知道先生的妹妹只有二个女儿,她们曾经来过我家。
“噢,你不知道啊? 是焕帝!我的儿子我的第一个孩子。”先生的妹妹按捺不住流露出来的亲情,转身从柜橱里拿出一本陈旧然不失精致的相册。一本记录孩子成长过程中重要阶段的照片的相册--焕帝的出生、上幼儿园、入基督教学校、教堂洗礼、参加童子军、小学毕业、中学毕业、高中毕业。当然其中还有很多与父母亲、与妹妹一起在欧洲各国旅游的照片,温馨亲切愉快。母亲向我一一讲述着照片的内容。她翻到最后是一张焕帝的成人照：“你看,焕帝长大了! 那一年他十八岁。”我仔细的看了看照片上的焕帝,他高高瘦瘦的身材，穿着体恤牛仔裤,一双大眼睛神采飞扬。好一个相貌堂堂英俊潇洒的欧洲青年。
就这样我在照片上认识了焕帝。
我赞扬着母亲的好福气,没想到竟触动了她的隐衷,她神情黯然有点泪眼汪汪似的慨叹着:“唉,二十岁以前的焕帝属于我,二十岁以后的焕帝属于他自己! 你知道吗? 我很少有机会看见他的,这一次又有好几年没见面了….”她的语气含着不被人理解的幽怨。哦,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思念儿子的妇人!出于尊重西方人的习惯亦不宜往深处打听,我便随意含糊的应了一句:“是啊,孩子长大了翅膀硬了就飞走了,全世界都一样的。”
回到家先生给我讲了有关焕帝的事情。焕帝二十岁那年,在母亲的眼里消失了。缘由母亲和父亲的分居。父亲是个独子婚后依然和祖母生活在一起。据说母亲实在受不了婆婆的苛刻和丈夫的狭隘自私,执意要离开。有一天,母亲召集三个孩子开会。她说:“你们的父亲不同意离婚,我决定出走!我不能为了你们牺牲一辈子! 你们俩-”她指着二十岁的焕帝和十八岁的女儿“你们都已长大成人，应该自力更生…”晴天霹雳！孩子们不理解二十年来隐藏在母亲笑脸背后的伤痕亦不能原谅她任性的选择！但更不愿意的是看着自己的父母亲整天整日整月的陷入沉默和冷战之中…
焕帝的妹妹跟着男朋友走了。
焕帝打起背包开始闯荡社会独立生活。就这样，孩子们离开了那份父母亲曾经给与的舒适优裕无忧无虑的生活，离开了那个住了二十年的有着美丽大花园的漂亮别墅。从此开始承担人生风险。
焕帝很多年没有和母亲来往，他说母亲敲碎了他一生的梦。终于有一天妹妹打听到焕帝在某公司当电工，她将母亲的新地址和电话号码交给了焕帝。焕帝从来没有去看过母亲。但每年母亲生日的那一天，每年的圣诞平安夜，他都会发短信在母亲的手机上问好！并委托花店和面包店送去鲜花一束、生日蛋糕或鲜花一束、圣诞蛋糕。
焕帝的冷漠和一份看的见摸不着的神秘的温情,成了母亲恨意绵绵且又牵挂最深的一个孩子。
焕帝出走了十几年以后,有一天突然出现在母亲的面前。说是辞行要去西班牙生活。他解释自己也许一走再不想回来,所以特地来看看已经很多年没见面的母亲。去西班牙生活?! 那个拥有阳光海岸的国度。焕帝永远都迷恋的那个地方！
母亲想起幼稚时代的焕帝。
每年假期来临，他总是拿着个大地图和父亲讨论,我们是否可以去西班牙旅游？由此西班牙的几个大城市-马德里、巴塞罗那、塞维利亚等地都留下了他的足迹。使得家里所有的人都笑话他大概前世是个西班牙人。焕帝如痴如醉的热爱着地中海那金色而又火热的阳光。四十度的太阳下狂晒从来不肯涂乳液,下水游泳犹如一条鱼似的活跃…他又如痴如狂的迷恋西班牙惊心动魄的斗牛表演。看着那被红布撩起血性的公牛的吼叫,焕帝刺激的心脑膨裂! 他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一名斗牛士…
除了这些家里人都知道的事,还有一个他不想向人坦言的秘密,那就是比阳光还挡不住的诱惑—西班牙美味可口的风味小吃!
焕帝十二岁那年,他们全家去马德里市度假。在市中心隐居公园的池湖里划船,公园里风景如画、花草芳菲、绿树成荫、流水漴漴、雕塑喷泉美不胜收…
“这里就是天堂! 我不要回家!”假期结束,焕帝哭闹着不肯回气候阴冷的比利时。
听到这里,我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焕帝真的很有意思哦,为了阳光为了看斗牛为了风味小吃,他居然要离开自己的故乡?!”
“当然不是这些原因。”先生眼睛看着前方轻轻的叹了口气。“焕帝真正离开比利时是因为他必须换一个地方重新生活！他债台高筑无路可走了…”
“什么？无路可走？”我听不懂先生的话，愕然的追问他。
焕帝在青春旺盛、精力过剩的岁月里，满怀激情地投入了一项高级体育竞赛活动STOCK-CRK。STOCK-CRK流行于美国和欧洲各国的青年一代。是一项极其精彩、极具刺激、极度冒险的赛车活动。STOCK-CRK游戏规则基本和足球比赛相同。区别在于比赛的种类和场所不同。一个是小而精巧的足球，转递在爆发力极致的脚力之间。观众的目光随着足球在绿色草地上的穿梭而不停的搜索，最后以足球投射进网取胜。
STOCK-CRK比赛的道具是破旧的小轿车。赛手通过各种渠道买进价格低廉的破旧车子，然后按自己的审美随心所欲的装扮赛车，对车身进行粗糙的油漆。目的是让自己的玩物充分的引人注目，吸住观众的眼球使其投注输赢。参赛的汽车像普通残废人一样，心脏健康而其他器官零件不全或失灵仍然可以继续生存。汽车只要马达运转正常，缺门缺頂缺灯仍然能够继续行驶（诚然电池箱充足是第一要素！）。STOCK-CRK赛手必须非常熟悉汽车的构造，有一定的动手能力并具备高度的灵敏感。往驾驶室一坐手握方向盘发动引擎时的瞬间，即刻能辨知车子的马达是否经得起强烈的冲撞和颠簸。如有差错迅速动手修理调整到合适为止。
赛车的场所在野外的空地。
路面干燥的赛场中心以碎石沙泥堆垒成一个山丘,前后左右形成一个圆形的空地。三辆汽车并行的宽度，总面积大约超过五个足球场，这就是赛车行驶的通道。通道坎坷不平是故意设置的路障,特意给赛车行驶增加的难度。
枪声一响,比赛开始!二十辆破旧程度不一色彩夸张的小汽车同时出发,没有任何交通制度,不存在任何违法犯规,以飞快的速度为准。所有的车子开足马力全速飞奔猛烈的向前冲刺,像一群被捣了窝的乱套的黄蜂。惊险、壮观、尘土飞扬的场面一下子攫住了观众的心! 人群开始沸腾，场里场外疯狂激情…撞车声、尖叫声、啦啦队的鼓掌声此起彼落，几乎穿破了天空…人类寻求刺激的心理达到了最高峰，为既将胜出的第一名呐喊狂呼!赢者必须永往直前的冲撞! 以各种不同的形色排除障碍，你碰我撞，撞掉那些妨碍你前进的赛车! 赛场到处倒着竖七横八的撞瘫了的车子,车技卓越的赛手继续驾驶着自己斑驳陆离同样被撞得东破西烂的车，神奇的往高处凌空飞跃,犹如一匹腾起的彩色龙驹。说时迟那时快随着喇叭尖厉刺耳的轰鸣声,赛车顷刻之间重重的稳稳的落在前方！定格在观众的眼球中…
赢者为王！额奖金的报酬是每一个赛手梦寐以求的愿望。焕帝是这个俱乐部的会员，把自己抵押给了赛车。年轻人燥动而又敏感的心，冒险对他具有极大的诱惑！勤劳而又辛苦的工作，赚来的钱几乎全部变成了破旧的车子。一次又一次的永不厌倦的玩赛车像一个吸毒的人那样上了瘾。每一次失败后依然带着几分幻想，振旗鼓再次的投入。如此恶性循环维持了很多年。
有一天焕帝找到了先生,可怜巴巴的请求帮助：“舅舅，你可不可以帮我在银行贷款？我有急事需要用钱！”
“你要买房子还是买车子?”先生纳闷,急需用钱？为什么自己不直接去银行贷款？！
三十岁的焕帝一无所有！即没有钱买房子又没有钱娶女人还背了一屁股的债。迫于先生的严厉追问，焕帝不得不摊牌道出了隐藏的心事和自己的困窘。被人逼着还债走投无路的焕帝想到了经济状况较好的舅舅，恳求舅舅助一臂之力。先生利刃般的目光盯着焕帝看了足足有十分钟，焕帝心寒发蒙…“太恐怖!太恐怖！遗传的劣势竟落在了你的身上!”
焕帝看到舅舅严肃的连声叹气感到莫名其妙,有什么恐怖的? 赛车是自己的爱好,爱好就是快乐! 人各有志，各有其好。
“你母亲难道从来都没有讲过我们家族败落的历史吗？!你的外公--我的父亲就是玩赌马玩的走火入魔，输得倾家荡产！将祖上传下来的三个公司和几幢楼房全部输掉! 最后他身无分文病的奄奄一息还要去赌场看赛马就这样死在赌场门外…你玩了十年的赛车，结局是什么?!”
看到焕帝那张被被债务逼得几乎崩溃的麻木的脸，先生抑制住自己想要发作的怒火，他知道训责是没有用的。他理解焕帝青春年代误入歧途的缘由，父母的失和、家庭的分离对儿女的打击是沉重的。孩子的成长过程中必须有人正确的引导。每一个人在青春岁月中都难免会犯有这样和那样的过失，但我们不能拖着错误走进人生的另一个阶段。轻率的放纵自己的虚弱是要付出代价的。先生耐心的谆谆诱导着焕帝必须悬崖勒马！
焕帝失眠了。整夜整夜的躺在床上烙饼似的翻来覆去…外公死在赌场门外的惨景老是出现在梦中,那一双比冬天的寒冷还要绝望的眼睛让焕帝害怕，他的心震颤得像一颗跳动的火苗起起落落。一滴温热的泪珠滑落在枕边…
他想到了自己的明天。
焕帝竭力的调整着自己的情绪,日日夜夜想要决裂的心和十年来赛车给自己带来的快感抗衡挣扎…终于有一天，他认识到自己完全丧失理性的追求激烈刺激的背后其实是一个软弱的灵魂。
焕帝下定决心彻底告别STOCK-CKR。
浪子回头金不换。
母亲梦幻似的看着突然从天上掉下的焕帝诧惊诧不已：“你真的要走?!”
站在面前的焕帝似乎已是个很成熟的男人。母亲从来没有想过要了解自己的儿子，但她的心里仍然涌动着对儿子的爱意。她劝焕帝留在比利时不要远走他乡，她盼望焕帝娶妻生子完成自己做祖母的心愿。焕帝孑然一身，轻松自如。他表情不屑嬉笑着回答：“我生活的很快乐，为什么要娶妻生子？你的愿望不是我的愿望，死了这条心吧！”
母亲只得闭嘴。她在儿子的声音里听到一种抵触和隔阂。焕帝没有听从母亲的劝解。他走了，一走又是很多年。他依然像以前一样从来没有忘记过母亲的生日和平安夜的问候、鲜花、礼物。
风筝越飘越远，母亲始终捏着那根被缠绕的风吹断了的线绳，寂寞的夜望着墙上的照片独自痴痴的发呆…
有一天先生接到妹妹的电话，听到她在电话那边激动颤抖的声音：“焕帝回来了！已经有二个星期了，他住在我这里！”
“回来就好。是来度假的吗？”
“不知道，他没说。我多问一句他就嫌烦的回答我说不走了”
“不走了？西班牙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啦？！”先生出于警察的本能马上敏锐地意识到焕帝的不正常行为。他揣测着外甥回比利时的起因。听说他在西班牙混得不错，是六个饭店的总管家。说走就走一定是有什么problme!一个浪迹天涯的游子，母亲的家不可能是他的归宿。
常年流浪在外像一只放飞的鸽子,四十六岁的焕帝竟然成了归巢的鸟。
焕帝没有去租屋,在母亲客厅的角落里搭了个简易铺,如儿时一样和母亲朝夕相伴。母亲求之不得。家里到处溢满了焕帝的气息,焕帝的电脑焕帝的箱子焕帝的书焕帝的汗味…在岁月层叠的许多年以后,孤独的母亲出乎意外的深深地饱受了一次儿子的温暖。
焕帝看到体弱多病的母亲生活紊乱，吃饭没有规律，他为母亲添了烤箱和微波炉，以方便烹调食物。又买了很多优质食品放在冰箱里。有空时自己动手亲自给母亲做饭。焕帝习惯了酒店就餐时的气氛。每晚六点准时开饭，桌子铺上漂亮的台布，点燃一支香气袅袅的蜡烛，听着美妙的音乐和母亲面对面地喝着酒，品尝美味佳肴…为了不让母亲感到寂寞,焕帝手把手的教会六十五岁的母亲学习电脑。上网、打字、传照片…
母亲幸福的流泪。但她依然心怀隐忧，她知道儿子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回到他不喜欢的比利时。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母亲几次询问。焕帝总是不耐烦的回答：“我有problem！”
probleme？!哪一方面的? 老板？工作？女人? 最终母亲放弃。
不知不觉过了二个月,焕帝仅仅来过几次电话问候先生。“在比利时我没有自己的车，两条腿好像断了，哪儿也不想去。”他解释自己不习惯坐公交车和地铁。不久听说焕帝有车了,是老板在比利时的兄弟借给他用的一辆旧式的奔驶。他说:“舅舅,你要去什么远地方尽量开口,我是你的车夫。”谢谢! 正巧先生应朋友的邀请,路太远不想开车。“你认识一个叫lens的地方吗？在mons的附近。”
“认识！十多年以前我去过一次，沿19号公路笔直的开。”焕帝胸有成竹的回答。
“好！那么我们一共六个人一起去吧。你的车在前面领路，我坐你妹妹的车跟在后面。”随后他们约好某日上午11点钟在某某高速公路旁边的小道等待。我有点兴奋，终于有机会看见焕帝了。他是先生宠爱的外甥，况且他的经历与众不同有点怪怪的令我好奇。
八月的天气闷热阳光灼人。二辆车一前一后在高速公路上疾速。正常情况下四十分钟即可到达。起初先生浑然不察,渐渐的他感觉不对，看了看时间车已经开了一个小时。我开始烦躁着急，望着窗外遮天蔽目的树林没有一点印象。曾经去过一次lens是先生开的车。四十分钟后就驶入了市区。焕帝的车还在不断的向前像一只冲刺的黄蜂。先生马上手机联系即刻找出口停下！焕帝居然固执的回答：“我认识lens，再过十分钟就到了。”十分钟以后汽车停靠在路边，先生询问路人才知道已经到了lens的另一个方向，必须返回再继续开车半个小时。我看见焕帝的头钻出车窗，朝先生耸了耸肩膀扮了个鬼脸。
焕帝给我的印象霎那间打了折扣！我想起了他赛车的往事。这么任性！这么不谨慎！开车的人明明知道汽车是不能在高速公路上错道的！车道复杂想找下一个出口转身很浪费时间又破坏人的情绪。我们彻底的迷路，在高速公路上兜了一大圈鬼打墙似的又回到了老地方。折腾来折腾去四十分钟的路程竟然开了二个小时！最后还是朋友来电指明方向总算到达。
真正吓我一跳的是焕帝的亮相！
我骇然发现岁月的流逝完全改变了他的容貌! 除了那张微微发胖的脸和那双烔烔有神的眼睛，他整个身体变形金刚似的走样。1米90身高80公斤体重的匀称身材、英俊潇洒的气质消失了。
焕帝成了一个彪形大汉似的胖子。白衬衫紧贴着滚圆且规模壮大的啤酒肚，黑色的牛仔裤裹着两条粗壮的象腿，走路摇摆着像个北京大填鸭！我看着好沉重！心里顿时武断-焕帝是个自控力很差的男人，生活一定没有节制。虽然先生的家族都有偏胖的遗传，但焕帝的肥胖已经离谱。他有病吗？没有！先生说焕帝是个美食家。哦，太贪吃了！
“你好！”他问候我并在我脸上亲了二下，我闻到他身上发酵的汗味和浓郁的奶酪味差点反胃…完蛋！这个先生特宠的外甥，我没有一点好感！以至于先生每一次提出想邀请焕帝来我家吃饭，我总是找理由推辞。如此一段日子他们的来往仅仅局限在网上。
去年冬天，先生病了在医院动手术，我几次接到焕帝的电话：“王太太，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随叫随到！要去超市买东西吗? 电脑有没有probleme…?”我羞愧自己的肤浅，对人的了解只限于表面。焕帝的热心让我相遇温暖感受亲情。真的,大多数的欧洲人很冷漠。先生出院后,他来探望带了一箱波尔多红葡萄酒,似开玩笑似认真地说：“你要快点恢复哦!不然我来一次喝一瓶，你就再也尝不到这上好的法国酒了。”焕帝待人真诚热情，难怪先生称赞他比儿子还亲近！
去年的冬天特别寒冷。十二月中旬开始下雪气温降到零下五度，到处冰天雪地白茫茫一片。屋漏偏逢连夜雨，家里的暖气突然坏了。适逢圣诞假期，先生四处打电话请求急救。总算有一人答应三天后前来修理。正常状况下冬季的暖气运转不停，家里四季如春。没有暖气的冬天先生不知道怎么过。好在地下室有一台新的柴油取暖器，搬上来解决了燃眉之急。
半夜里我被柴油的臭味呛醒，望了一眼先生他蜷缩着身子头钻进了被窝。走到客厅一看取暖器的油燃尽了。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急中生智的点燃了家中所有大大小小的烛台，看着众多的火苗忽悠忽悠的跳着，似乎温暖弥漫了整个空间。
第二天中午焕帝的电话进来：“我在外面办事，路过这里可以进来吗?”
“当然可以，不过家里很冷，暖气坏了。”先生很沮丧。
“是吗？那我找到工作了！”他在电话那头诙谐的笑着。
先生惊讶并不相信焕帝会修暖气，他知道外甥曾经是个电工。家里的暖气是个装饰性的壁炉。高四尺宽三尺,上下二层是钢性铸铁的黑色硬壳。美感、结实。中间是一个特制的耐火玻璃箱。箱底散放着花瓣似的另另碎碎的碱性炭酸铜,铜片上面按图案形式堆着六块一寸见方的耐火砖,煤气点燃时会窜起蓝色的火花。
焕帝喝了杯咖啡后进入做工。
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他那笨重的身体,工作时动作竟然如此的灵活。他的大啤酒肚完全不妨碍所有的行动。他一边责备先生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通知他一边已经卸下了铁制的栅栏门,像一个熟练的修理工。他打开壁炉的边门,露出装置复杂大小不同的开关，看着煤气管旁边各种颜色不同纠结在一起的线路开始琢磨…半个小时后火种终于点燃,但一松手即刻熄灭。他一会儿趴在地上查看底部的电线,一会儿又钻进墙角将老化的零件拆下换上新的,只听见火种“啪、啪”的燃爆声，管道里的煤气就是无法输送上来…
“你是个电工，工种有别！祘了，不要再搞了！我们吃饭吧。”先生泄气的说。焕帝依然固执的坚持着，看上去他已经很累了，衬衫的胳腋下汗迹湿透…暖气没有修好，焕帝吃饭时如坐针毡似的匆匆的便结束了。他又问我要了一杯咖啡，双手捧着头思谋着自言自语：“煤气的压力究竟在什么地方卡住了？！”忽然他开窍的拍着自己的脑袋：“嗨，我知道了！”他问我要了一段锡纸又说：“这是最后一个办法，如果不成功只能委屈你们继续受冻，实在对不起！”
我被焕帝认真的工作和谦卑的态度而感动！鼻尖一酸眼睛湿漉漉的…
轻轻的一声，如风似的穿过耳边。“谢谢！”“对不起！”是欧洲人的口头禅。随时随地的感恩和道歉如同润滑剂一样缓冲了人与人之间的冲突。
焕帝细致的做工不仅仅感动了我，居然也感动了上帝。他将银白色的锡纸紧紧的裹住煤气管旁边的二根红绿电线后拧住开关，只听得“哗”的一声，奇迹发生了！闪闪的红光蓦地窜起一朵朵蓝色的火苗一下子佈满了玻璃箱底。接踵而来的火花越过青白色的耐火砖宛如一串欢快的音符跳跃着！一股挡不住的热量冲了上来…我们三个人同时张开双臂快乐的拥抱在一起欢呼雀跃。友谊、和谐的笑声爆满了整个空间。窗外冬日的夕阳闪着冷冷的寒光，然我们感觉到处暖洋洋的愜意。
焕帝成了我们家的座上客。他爽朗的笑声、真诚的待人、玲珑的巧手赢得了我的好感。先生更是情绪高涨，感情升级超过了父子之情。有时候两人天南海北的聊天，酒喝的多了有点醉醺醺的，我煮了生姜汤给他们解酒。焕帝大惊小怪的叫好：“哇！这生姜汤真的够劲道！头也不痛了！听说中国的男人不喝生姜汤就生不出儿子，王太太，是真的吗？可惜啊!我舅舅老了,天天喝生姜汤也没有用…”说完放肆的大声笑着。我挥起拳头狠狠地捶他的背，他肆无忌惮地求证于我的先生：“你说是不是?舅舅,这生姜汤是不是真的那么神？！”如此迷上了我的中国生姜茶。
有时候焕帝帮先生修电脑，不知不觉地晚了，我便献殷勤似的问他要不要吃夜宵？春卷、虾饺、烧卖、云吞吃的他上瘾。如此又迷上了中国的风味小吃。他羡慕先生的好福气，拍拍自己的大啤酒肚感慨无限：“我呀，就是缺少一个像王太太这样贤惠的女人！整天整月整年的泡在饭店里吃的昏头昏脑…”
我忽然很同情焕帝，趁势劝他减肥：“嗨，你要减掉二十公斤真的很帅哦！女孩子要排队了！”他哈哈大笑，全身的赘肉都在抖动…
我想起他母亲曾经说过焕帝的“风流韵事”，焕帝有三个小情人，不知道那三个小情人是怎么伺候这个大胖子的？！然我相信一定是焕帝的为人处事赢得了女人的芳心。
有一次我们谈起中国饮食文化和欧洲饮食文化的区别。焕帝承认自己很难摈弃与生俱来的饮食习惯。但中餐的美味仍不失为一种诱惑,完全愿意接受并向往通过中餐饮食来达到瘦身的效果。
他说:“你们中国人的家常菜、点心、面条美味可口清淡,很符合我的口味。我也仔细的想过只有改变饮食,我的体重才会恢复正常。你说是不是? 否则我只好胖到放不进棺材为止。”焕帝的眼里映着一种深深的无奈的神情,我看见他的嘴角挂着一丝苦涩的微笑。顿时，我的心盈满了姐弟般的怜爱。我真的很愿意帮助他甩掉身上那些累人的赘肉。可是我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他不可能天天在我们家吃饭哪。趁着先生进卫生间的片刻，焕帝悄悄地问我：“王太太，你有没有女朋友？”
干什么？！我一想马上明白了他的用意：“你不是有小情人吗？你母亲说她们年轻漂亮。你一开电脑，她们就跳出来和你在网上聊天。你不满意吗？！”
“不行！不行！这些女孩子全都是逢场作戏，就算有过交劲之欢,一旦我提出婚嫁，她们马上要求我减肥！可是从来没有一个认真地帮助我策划应该如何的减肥。”焕帝像一只扯破了风帆的小船找不到可以落实的对岸。
“我一点不了解你的真实情况，怎么可以随便的替你介绍女朋友呢？”
焕帝调皮的耸了耸肩膀朝我憨笑:“不要那么严肃好不好？我不是坏人很清白很简单的，知道你们中国女人贤惠，只是想要一个女朋友而已。”
欧洲人是绝对忌讳谈论私事的。除非对方自己信任你…
我想起了爱丽丝。
我思忖着不知道是否可以将爱丽丝介绍给焕帝，参考了一下先生的意见。
先生轻描淡写地回答：“焕帝大概寂寞吧？只是想要个情人而已。又不谈政治！你要了解他什么情况? 让爱丽丝自己去问吧！行就行，不行拉到！”西方人的观念就这么明朗。
爱丽丝是个上海的中年妇女,性情温和勤劳能干，来比利时已有三年还没有落实婚姻。两人年龄有些差距,爱丽丝比焕帝大了五岁。焕帝说无所谓的,岁数大点的妇女或许更富有爱心？！
圣诞节，我们邀请了焕帝和爱丽丝。给他们一个认识的机会。焕帝兴致勃勃，他智慧的给自己打扮了一下。全身黑色着装。黑衬衫黑领带黑裤子黑皮鞋。视觉上肥胖的身体瘦了一圈。浓密的棕色头发梳理得油亮光滑，看上去挺神气的。他走上前向我问好并亲了我一下,BOSS香水的雅味冲进了我的鼻子。
爱丽丝衣着时髦。黑色的紧身大衣，黑色的羊毛短裙，低领的白色花边衬衫配着深蓝色的毛衣，脚登高跟长靴。爱丽丝崇尚世界一流品牌的法国化妆品-LANCOME、CHANEL、DIOR。精致的装扮自己。如此脸色滋润连眼角细细的鱼尾纹都看不见了。使用的高档香水散发着一种清幽的花香味。五十岁的女人没有一点过时老菜花的衰样，反添了几分诱人的姿色。
焕帝带来了一瓶上等的香槟,两公斤上好的爱尔兰牛排和一些配料蔬菜。应他的愿望,圣诞大菜中西结合。我负责中餐的酸辣汤、头盆点心,他负责正餐的西式牛排。先生在音箱里放了一盒磁带<奥斯卡经典情歌>,委婉动听的旋律唤醒着我们心中的温情…我们喝香槟。高举着酒杯“SANTE”（干杯）相互祝福。轮到爱丽丝和焕帝干杯时，她轻声地运用着法语“SANTE”。焕帝认真地说：“我们比利时人敬酒时必须眼睛对着眼睛！说明朋友之间真诚的心、真诚的友谊。爱丽丝，你心不在焉的想誰啦？”爱丽丝羞怯的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不行，再来一遍！”焕帝人来疯似的戏弄着爱丽丝，“SANTE”“干杯”我们大家像演戏一样睁大了眼睛看着对方，笑得喘不过气来…我开始在厨房忙碌。爱丽丝凑近我耳边神秘兮兮的说：“你不要开玩笑！焕帝年轻长相又好，他那双大大的蓝眼睛很精神! 怎么会看得上我呢？!”
“哦，你认为他是个帅哥啊？他太胖了!”
“不要瞎说!这叫高大魁梧。男人啤酒肚穿西装最风度了！我不嫌他胖，胖比瘦好多了。”我知道爱丽丝绝对不喜欢瘦骨伶仃的男人。曾经有人介绍给她一个精瘦的比利时老人，同意和她结婚帮她落实居留。爱丽丝宁愿不要居留一转身走了。
青菜萝卜各人喜欢。120公斤的焕帝在爱丽丝的眼里竟然风度翩翩？！我风趣地和她开玩笑：“如果有缘在一起，他那么胖，你们做爱太辛苦了!到哪儿去找他的零件？”
“我买一个放大镜！一下子找到目标。”爱丽丝说完后我们疯笑个不停。
焕帝听见我们的笑声，表情愉快地赶来厨房凑热闹。他拉起爱丽丝的手亲热的吻了一下并开门见山对我说：“王太太，我喜欢爱丽丝! 她会讲很多法语吗？”
“懂一些基础口语，能听但不善于交流。”
“那更好！我说她听，这样我们不会吵架！”焕帝又爆发了他那爽朗的笑声。他的笑声是那么的酣畅淋漓,感染着我们滋生出一种愉悦的心情。幽默是快乐的源泉。
尝到焕帝做的牛排,我不得不佩服他的烹调手艺。看上去一个三大五粗的男人,当他在厨房忙着配料做调料汁时竟那么的细致认真! 难怪那个西班牙的老板会让他当六个饭店的总管。他必须非常懂得烹调,在敬业的基础上才有资格走进厨房、餐厅指手划脚的调教别人。
我和爱丽丝二个很少吃牛排的中国人,经不住这香味特浓的诱惑吃的津津有味。一寸厚的牛排,表面香脆中间柔软不见血丝,放到嘴里会溶化又不油不腻的好味,谁不喜欢?!
“焕帝,我太太只吃你做的牛排! 明年的圣诞大餐我预订了!”先生打趣地说。
“明年? 明天我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焕帝似有心事怔怔的望着先生,眉宇间有一种茫然。旋即他调节了自己,高举起酒杯“来来来，我们干杯！今日有酒今日醉，快乐享受每一天！”大家又继续“SANTE”“SANTE”….
“王太太，请你给我们拍张照片吧！”酒后的焕帝似乎春心萌动，他情绪亢奋的站起身将爱丽丝一下子揽入怀中亲吻了她二下“今年我的圣诞情人是中国的爱丽丝！为我们的相识干杯！”羞得爱丽丝无奈的咬着嘴唇。
……
接下来的几天，爱丽丝电话不断地向我“汇报”她和焕帝之间的手机短信、约会。原以为爱丽丝不会说很多的法语，交流定有些许障碍。没想到他们的感情快速发展超出我们的预料。爱丽丝告诉我她的秘密,中国带来的小灵通机器是最好的翻译! 把自己想要表达的的意思用中文打进去,马上就会出现法语,然后她照葫芦画瓢打进焕帝的手机。来而不往非礼也。焕帝收到短信后即刻和她联系。语言障碍不成问题,恋爱中的人乐在其间。如此一段清新美好的爱情就这样形成了。
“昨天晚上焕帝带我去MONS吃牡蛎.他真的很好!”爱丽丝感谢我让她享受了焕帝的热情。当我把信息传递给先生时,他惊讶的瞪眼；“焕帝发神经！大脑有毛病！高速公路开半小时去吃牡蛎？！”先生的“洋泾浜”中文—发神经、有毛病听起来特别的有趣，像一个牙牙学语的稚童，乐得我前仰后俯…
从圣诞到新年是欧洲人的年终休假期
焕帝虽然没有正式的工作，但还是常常被老板在比利时的兄弟叫去饭店帮忙。白天做工，晚上几乎都和爱丽丝在一起。吃饭看电影跳舞，不亦乐乎！
新年除夕是欧洲人的大节日。焕帝打电话给我：“王太太，麻烦你转告一下爱丽丝，今夜我想带她去朋友的饭店过节！请她穿的漂亮些！”
“自己为什么不说? 可以发短信在她的手机上啊！”我纳闷,觉得焕帝多此一举。
“哦，不行！不好意思说！穿着是各人的品味，如果我说了会不会伤害她？”他解释道。
焕帝真是个粗中有细的男人!我蓦然发觉自己对焕帝的认识越来越具体，对他的感情亦日益增深，好像一个久违了的兄弟。整整一个星期,焕帝没有来我们的家。先生有点生气,生气之中还夹杂着几分妒忌：“你看！二个人搞在一起肯定faire l`amour！（做爱）焕帝再也没有时间了。”言中之意似乎在责备我多管闲事。
“faire l`amour? 不会吧！爱丽丝很保守的。”我想起爱丽丝曾经说过她不习惯比利时人的过度亲热。拥抱啊接吻啊，烦死了！
“什么保守？一个蜂蝶恋花，一个干柴烈火，不信我们俩打赌！”先生取笑我的幼稚。
我不敢和先生打赌。欧洲人对性的开放，众人皆知。只要有缘适时适地适意，彼此吸引犹如品尝一杯香浓的咖啡。爱丽丝来比利时已有三年多，也不是没有见识过比国的男人。谁知道呢？！
二号晚上，先生接到妹妹的电话，她央求着：“你现在就上网吧！我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干吗这么紧张？是关于焕帝吗？”先生边说边打开了电脑。
“焕帝要走了！他出去买一点东西，我在帮他整理箱子。”电话的扩音机里传来焕帝母亲带着哭声的嗓音。
怎么可能？说来就来，说去就去！为什么焕帝的行踪如风一般的神秘？！来去匆匆搅得我们精神错乱。
先生兄妹俩情绪激动的在电脑视频上聊了很久。他们说着家乡话--荷兰语，我一句也听不懂！焕帝要走的消息宛如一颗石子划过平静的河面,掀动着我们的心泛起层层涟漪…我心神不安的在客厅里踱来踱去,忽然一阵伤感袭上了心,为先生、为自己…
相处的日子里,我们与焕帝之间产生了一种实质的情感,那是有亲情而升华了的友谊友爱。在先生的家族里焕帝是唯一的一个让我深深动情的亲人。从最初的望而生畏不想接近到最后的恋恋不舍。
焕帝的来来去去和他的热忱待人使我想起了早已去世的哥哥…
先生颓废的倒在沙发上,长长的六个月所发生的一切恍若昨日。他念念不忘焕帝对他的关爱。我们爱一个人的时候,期盼着能经常见面。所谓的感情需要，如此而已。先生推崇施爱与人,同时更愿意接受别人对他的关爱。他正在渐渐的老去,不愿意面对孤独和冷漠,让自己人生的最后阶段对人类产生厌倦、绝望。焕帝此去何日再能相见?! 先生迷茫的望着天花板…
晚十一点,电话又响了。先生和焕帝的对话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我坐在电视机前不知道在看什么，感觉自己的心失落在遥远的地方…
不可思议!这是一种人为的仓促。没有明天了吗?! 除非焕帝在他的生命轨迹中还有着另外一种特殊的身份…
凌晨一时。我和先生毫无睡意。依然起劲的谈论着焕帝。
“十多年以前,焕帝终于跳出了STOCK-CKR的苦海,毅然决然的去了西班牙。由于爱好美食的缘故,一直在西班牙旅游景点的大饭店里工作。因为聪明能干被老板提升为六个连锁饭店的总管,赚了不少的钱。本来很好的前途嘛! 想不到老毛病犯了又把自己给毁了! 我说他的性格有致命的缺陷，就喜欢冒险！”
我一直没有插嘴静静地听先生说着，看他突然的停顿，忍不住问道：“冒险？！他在西班牙又玩STOCK-CKR了？”
“不是STOCK-CKR！但性质同样属于冒险！拿自己的饭碗开玩笑，随时都会被老板扫地出门！真的好蠢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性急的想知道事实的真相但不敢启齿询问，怕先生说我多管闲事，只好耐心的等着…
“去年，老板再婚娶了个年轻的西班牙女人。也许那个处在婚姻状况中的女人生活的并不幸福，也许那个女人和焕帝投缘，她常常有事无事的走进焕帝的办公室聊天。讲述自己心中的烦闷，老板又去赌城啦整夜没有归家老板又去前妻那儿啦等等…焕帝出于恻隐之心很同情她的处境。每次她来焕帝总是好意劝解，有时会陪着一起去咖啡屋，有时会陪着她去shopping买东西。就这样两个人走在一起也渗透进对方的身体。如此而已。你知道，比利时不是中国！你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有！想谈情说爱想faire l`amour轻轻松松就能找到这样的对象！偏要和老板的女人偷情，寻找刺激！哪有不透风的墙啊？!东窗事发后，老板大发雷霆之怒！一脚将焕帝踢出了饭店，而后又处理了自己的婚姻，将那个女人也赶了出去。”
是啊，天涯何处无芳草? 再说按我们中国人的观念，兔子不吃窝边草！夺人之妻无论怎么解释都不上档次。然我不愿意粉碎自己对焕帝的好感，拼命的为他辩解：“也许不是他的错？！你忘了？有一次焕帝打开电脑给我们看老板的婚礼，老板风流倜荡，那女人娇俏风骚的模样很吸引人！肯定是她勾引了焕帝！”我为焕帝的出轨找了一个借口。
“你不要帮他解释！就是他的错！”先生不知道是生我的气还是生焕帝的气，他一下子激动的涨红了脸“这个世界到处都是诱惑，到处都是陷阱，任何诱惑、勾引都是挑衅人类的弱点！一个男人如果没有控制力，不能坦然地面对这一切，他的人生就不会成功！焕帝如果智慧一点，就要懂得克制自己的动物性! 他宁可去红灯区宁可自慰解决膨胀的欲望也不要去碰那种带刺的玫瑰! 人生最首要的是什么?不是性，是生计！男人最重要的是工作!”说完先生将两个手指在闭起的嘴唇上从左到右划了一下，我明白他的暗示，会谈就此结束！
先生拒绝了焕帝想要前来和我们告辞的愿望。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
回比利时的六个月,焕帝始终彷徨在十字路口不知道自己的何去何从。尽管他是那么的热爱西班牙,热爱地中海边的餐饮业工作,尽管他无数次的在心里忏悔,妒咒那一段毁了自己美好生活的插曲,但仍无法饶恕自己对老板的伤害。尽管心里一直不肯放弃那个让他梦魂萦绕的地方,但没有返回的可能。没有工作的日子里,他常常去老板兄弟的饭店里帮忙欲不肯收一分钱,说是赎罪。那人怂恿他联系西班牙请求原谅,焕帝自觉无颜面对。先生规劝焕帝,对自己不可能再实现的愿望,要学会从内心深处有意识的放弃！要正视真实的人生。焕帝终于接受了先生的建议,试着改变自己的生活状况。他决定留在比利时。去区政府登记户籍,并开始在网上寻找租屋寻找工作。
就在焕帝欣然接受改变的时候,命运之神向他亮起了绿灯。
有一天下午,当焕帝打开电脑想看看寻找的工作有没有新的消息时,那闪烁的信息竟是西班牙老板的留言!
“你什么时候回来? 饭店需要你!”
焕帝楞住了，不敢相信! 怀疑是否有人恶作剧? 他站起身走到盥洗间用冷水冲洗自己的头以后,坐在电脑前再次看老板的留言,确定了事实后他拨通了老板的电话：“我马上回来!谢谢!”
焕帝真的非常的幸运! 先生说这是上帝给他的机会。很多年工作在一起情同兄弟的老板最后还是宽容的原谅了焕帝。焕帝兴奋的热泪盈眶!竟一下子抱起了年老的母亲在客厅里打转…母亲狠狠地敲着他的肩膀：“你这个不肖的儿子!离开我还这么高兴。”
焕帝归心似箭。
他决定星夜起程! 开始新的旅途….
从比利时出发到西班牙海边两千多公里的路程,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以每小时平均八十公里的速度前进，三天以后才能到达。我们静静的等待着他的消息。
夜深沉。晓月的微光下有一辆汽车在高速公路上疾驰…
早上八点钟,爱丽丝的手机吵醒了我。我说你怎么不给焕帝回电呢? 她回答自己的手机没电因而错过了焕帝的短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焕帝没有和我们说实话,大概不是在饭店工作的吧!好像是个特工情报人员,上级命令说走就走?!昨晚说好的,今天带我去观看一个城堡,现在全泡汤了!”爱丽丝灰心丧气焕帝的离去：“焕帝真是个好人!我认识的几个比利时男人没有一个像焕帝那样尊重我!那些人请我喝几杯咖啡跳几场舞就想和我上床….”
是吗? 他没有碰你?!这是我要验证的问题。焕帝和老板的妻子偷情毕竟是个事实。
先生可能与我同样的想法,我们不希望他伤害爱丽丝。之前他已经责问过焕帝: “你有没有跟爱丽丝faire l`amour?”
“没有！你以为我是饿狼吗？！我待她很好的。这是我一生中仅有的一次纯洁的爱情！一个偶然的相遇，爱丽丝成了我的圣诞情人、新年情人，我很感激她陪我渡过落难时期的寂寞和孤独。再说我如此不安定的状况,不想连累爱丽丝…”前车之鉴的教训提升了焕帝的境界。
爱丽丝和焕帝就这样在无声无息的告别中结束了他们短暂的恋情,从此只剩下温馨的回忆。
在异国他乡生活的华人，渴望有很多类似焕帝这样的朋友出现在我们的周围。
我想念焕帝。
2010年2月初稿、4月修改。
快乐的单身女人
手机响了,是爱丽丝的电话。
“两个月没有看见你,想死我了,下午有空吗? 我们一起喝杯咖啡吧 ! ”
我下午的节目是散步小跑消耗卡路里。当然可以抽空和朋友一起喝咖啡小聚闲聊,但时间不能太长。
爱丽丝象一阵风似的飘落在我的身边。哇! 两个月没有见面变得好靓丽哦! 原来习惯剪的短短的头发现在渐渐的养长盖过了耳际披在肩上,经过漂染的黑发有几丛发亮发红的颜色,很好看。本来黄脸婆似的面容,突然之间变得很滋润。深深的眼尾纹被粉底霜抹得几乎看不见皱纹,我惊叹她怎么变得年轻了几岁,还没等我开口问,她已经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的开始了-你知道吗? 我找到一种最好的法国化妆品,效果特别好!
什么? CHANEL? LANCOME? DIOR? 欧洲人最喜欢的法国名牌。除了这几种名贵的高级化妆品之外,当然还有一些其他我不熟悉的牌子。
‘NON! 都不是,是HR! 爱丽丝神秘的对着我笑。
HR？好厉害!那是法国的超级大名牌呵,非常贵的!差不多要150欧元一瓶滋润霜,是淑女和贵妇人的消费品。我想爱丽丝疯了,一个打工的人化那么多的钱去买一瓶这么高级的化妆品,有这个必要吗? 再说用一瓶又有什么用呢,能改善一下只是解决几个月的美容,以后还是会返弹重复老样子。
“嗨,你仔细看看我,打扮得漂亮吗？这样还怕找不到一个老头子？”她调皮而又风趣的向我展示着一个旋转,前后左右的亮相,风轻轻的拂过一阵好闻的雅香扑鼻,真的好棒哦！浑身上下全是最时髦的少女装,白色的花边衬衫搭配着黑色的花边羊毛衫,黑色的超短裙,黑色的长靴子,爱丽丝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年龄,像一只快乐的小鸟。
我第一次看到爱丽丝是在学校的课堂上,那天我跨进教室的瞬间,她和她的亲家太太俩个人在我常坐的座位后面,我不劲意的扫了一眼,心想哪儿来的二个外乡同胞? 过了一会儿听到她们悠悠的说着上海话,噢,原来是同乡。但感觉她们好像很土气,就这样看见过一次,以后她们再也没有来上课。
两年前,爱丽丝从大陆出来,是来陪儿子读书的。那时候一句法语也不会说,身上老是背一个包,包里装着重重的字典和小灵通机器,走到东走到西,碰到和外国人说话的机会，马上就拿出包里的武器来应付,立竿见影。
有一天晚上九点多钟,我下课回家,爱丽丝竟然在校门口等我,她很谦卑的对我说“上海阿姐,阿拉可以交个朋友吗? 你可不可以当我的老师? 我想跟你学习一些简单的法语”
有毛病!哪路线搭错了！我在心里骂了一句。没等我开口,她又说了起来“我们实在听不懂课堂上老师讲的话,所以想请你帮帮忙.”
学习外语怎么帮忙？学习外语是一项缓慢,细腻的工程,一朝一夕能解决的事吗？再说人在外国生活,时间就是金钱。无缘无故的我又不认识你,帮忙学法语？有空！我一口拒绝了她的请求连说“没空没空.”只顾自己走路。爱丽丝在后面“阿姐,阿姐”的叫,我又停了下来,开始有点讨厌她的纠缠。爱丽丝几乎用哀求的口吻说；“请你一定帮帮我吧！按10欧元一小时计算,好不好？你就算打一份工吧。”我停了下来,嗨,真是看不出这个人,初来乍到,竟然连行情都这么清楚！打一份工？真是个好主意! 我当然接受啦！就这样爱丽丝成了我的学生,一星期三次每次二小时20欧元,暂定一个月。
她谦卑的称我为老师,没有想到的是她实在是一个令人头痛的学生,她居然连拼音字母都不认识,更不要说一看到字母就能拼读。我必须教她从头开始,然后将她认识到的字母写成国语的“洋泾浜”随后她就照着“洋泾浜”死记硬背,拼命的往脑子里塞。
“王老师,真亏你教给我的这些法语,现在我都能和外国人捣浆糊了！” 爱丽丝嬉皮笑脸的又说起了她找对象的故事。
爱丽丝是一个典型的上海女人。爱玩麻将,爱跳舞,爱交际,很多年以前和丈夫离了婚带着儿子生活。单身母亲的她还本事好大,做服装生意赚了不少的钱,买了两个套房。可惜为了儿子的出国留学,自己又买了高价签证出来陪儿子,搞来搞去的竟把套房都卖了。来到了比利时以后又竟然迷上了异国他乡的风土人情,再也不肯回国,把自己的故乡完全抛在脑后。儿子自费留学,半工半读.然缺乏吃苦耐劳的精神。在中国饭店的厨房里打工累的腰酸背痛,某一天突然不辞而别一个人回到了上海。当爱丽丝接到儿子的越洋电话,气的昏头转向差点晕倒。她说现在的年轻人真的不知天高地厚! 出国好像游大世界,想来就来想去就去,玩我的钱哪！儿子走了以后,爱丽丝却一心一意要留下来,管什么有没有居留,她要去赚钱! 然后找一个合适的比利时老人来解决自己的婚姻,搞定居留。她对我说这是她的计划。我亦很实事求事的告诉她，要实施这个计划可真的不容易。但一个人如果下定决心,有一个目标,也许有可能实现自己的理想，她感谢我对她的鼓励。
爱丽丝的业余爱好全部派上了用场,帮助她疏通渠道,使得她在一个陌生的国度里找到一个生存的位子。我真的好佩服她的本事！通过麻将枱很快就认识了一些侨民和学生以及和她一样没有居留但活的很自由又能赚钱又能玩的同胞。那些人热情的帮助她,解决她的工作和住房问题。两年内,她一次又一次的搬家,一次又一次的换工作,从来没有困难。我开始刮目相看,觉得她很了不起。她充满了自信。可不是吗,工作越换越好,租房越换越便宜,人越活越年轻,把自己打扮得越来越漂亮,离既定的目标越来越近。
有一天,她邀请我去市中心的舞厅跳舞。娇小玲珑的她显得那么的活泼可爱,反让我觉得自己倒像个乡下人。她熟路、熟门、熟人,一进去就有人打招呼，你好！爱丽丝。我目瞪口呆,惊讶这个爱丽丝她怎么走进外国人圈子里的？！舞厅里灯红酒绿,烟雾腾腾,温馨而又甜蜜的气氛,迪时科音乐疯狂的响声震耳欲聋。酒吧服务生走过来亲切地吻了她一下,我一眼望去全是外国人！比利时人,意大利人，中东人,土耳其人等等全都兴致盎然的沉醉在舞曲之中。我们要了一杯饮料坐了下来,五分钟后就有人前来邀请她跳舞。她笑容满脸的快乐的旋入舞池之中,我看见她和舞伴俩个人迅速的贴在一起,呢喃着悄悄话。我好惊奇她怎么和外国人沟通的? 她跟我学习法语一共只有两个月,总算认识了很多的单词但仍然不会说一句联贯的日常用语,与人交流要用语言来表达,她的“洋泾浜”法语竟然起了作用？真的,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爱丽丝一定竭尽全力将自己发挥到了极致！
“你知道吗？王老师,我交桃花运了！”爱丽丝的眼睛里流露出异样的兴奋！是那种恋爱中的女人的眼里的光彩。“外国老头子很喜欢像我这样的中国女人,每个星期三我都来跳舞,每次都有人邀请我作伴,然后又留下电话号码要和我交朋友。当然我不会放弃机会啦！我要试一试自己的运气! 现在我基本上已琢磨出一个规律,怎么对付那些和我跳了几次舞喝了几杯咖啡就想和我上床的外国老头。”她非常认真地对我说“我们中国女人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上床的！除了握握手代表问好,亲吻和拥抱都不可以的！是不是？”我听了笑的透不过气来,告诉她人在欧洲生活要随乡入俗的尊重当地人的礼节,亲吻不是接吻,只是轻轻的在脸颊上蜻蜓点水似的二下而已,如果你习惯了他们的礼貌就比较容易亲近,他们也容易接受你,要随机应变的嘛！
“当然啦,我知道！如果是一个我喜欢的人我就接受,我愿意付出来调节自己的感情,比如马克”马克? 谁? 你和他上床了吗？！爱丽丝随即讲了马克的故事。马克是个正宗的比利时人。金头发蓝眼睛,中等身材长相很斯文,在一家法国餐馆做跑堂。认识马克后因为喜欢毫无要求就和马克同居在一起。马克上班去了,爱丽丝将他的家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还帮他的厨房添了个大的垃圾箱,卫生间也添了不少的清洁用品。马克说从来也不知道中国的女人会这么善良体贴。一个月以后,爱丽丝自己走了,马克太年轻,没有和她结婚的可能。她对我说爱马克是没有结局的,总不能一厢情愿的一直爱过去,我不能浪费自己的时间。原来爱丽丝竟有这么清醒的头脑,逢场作戏时亦没有忘记自己的目标。
'王老师,今天你可不可以再帮帮我做一下翻译 ? ”爱丽丝又开始可怜巴巴的央求我。她穿行在人海之中,像一个钓鱼的渔夫,茫目然充满了自信。
又找到新的方向啦? 跳舞勾来的吗？！ 我知道爱丽丝耐不住寂寞。
NON！是咖啡店的小华介绍的。爱丽丝有点难为情地向我辩解。
哦,小华！我知道小华也是个上海女人,长得并不漂亮但很年轻,年轻就是优势！为了搞定居留嫁给了一个咖啡店的老板。老板是个比利时人六十岁左右。我看见过一次,一眼望去就知道是个酒鬼,说话时满嘴酒气冲天,那双眼睛像整夜浸泡在酒里的烂葡萄。小华和爱丽丝一样,只会一些简单的法语,用“洋泾浜”和她的男人捣浆糊,好在老人不喜欢多说话。我知道此时此刻的爱丽丝和新结识的外国老头已经无法再继续其他的交谈内容,连她的洋泾浜法语都用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过了几天,约好在某咖啡馆见面。远远的走过来,两个人恋人似的手牵手,感觉很亲密友好。比利时老人身穿一件黑色的长大衣,带一顶黑色的礼帽,瘦瘦细细的身材,清矍的脸五官端正,一副金丝边的眼镜后的眼神正气大方，给人的印象不错。爱丽丝满脸春风，又换了一套新的少女装，浅绿色的羊毛衫披在肩上，好俊俏好潇洒的模样。我想这一次爱丽丝有机会了，因为只有老人才会需要老伴。
我们一起喝着咖啡，扯东扯西的好像拉家常。我不可能单刀直入的去了解别人的隐私，半小时后在不经意的聊天中总算知道了一些老人的简单的情况。
“海蒙已经退休了，然一个人在家很无聊，每天还去以前上班的地方做几个小时。他听说亚洲的女人很善良，很会体贴男人，接触你以后觉得你很好，他很喜欢你，你不会说法语没关系，他会耐心的教你，如果相处的好，他会考虑婚姻问题。”
爱丽丝听了我的解释后高兴极了！好像明天就可以和海蒙结婚，马上就能解决居留似的。她扭过头主动的温柔的在海蒙的脸上亲了几下，嘴里不停地说“谢谢，谢谢！”然后又从包里拿出一枚戒指给我看，“海蒙真的很喜欢我，认识两个星期，他就买礼物给我，你看！”灯光下一枚稀金的嵌着两颗小小钻石的戒指闪着银光。爱丽丝把玩着戒指左看右看，开心的痴笑着，久久的没有说一句话。看着看着,戒指上的两颗钻石闪耀着光环,变幻成她日思夜想的结婚证和居留证......
我唤醒她说：“戴在手上吧，要尊重别人给你的礼物。”我觉得这件事太过于简单了,爱丽丝似乎高兴的太早？根据我的经验,即时天上掉下个大馅饼,也要天时地利人和。再一想运气这东西亦很难测,说不定冥冥之中命运早有安排。我不想让她扫兴,她寻找一个人接受自己已太久了,诚然我也动了恻隐之心,但愿她能成功。
爱丽丝好运气！海蒙真的愿意和她结婚並一起去中国办理手续,解决她梦寐以求的居留问题,我希望她珍惜这个机会。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爱丽丝竟然拒绝並放弃了这个机会。她在电话里哭笑不得的声音向我诉苦“王老师,你知道吗? 我下定决心跟老头子去同居,可是晚上睡在他身边,我整夜的失眠,做噩梦……’
为什么？！我心里充满了问号。这个女人真是花样百出!没有机会的时候拼命的东找西找,有了机会又不珍惜,要抓紧时机,机不可失啊! 我责备她的水性杨花。
“噢,不行不行,我不愿意嫁给他！我会后悔的”她的口气很坚决。这个爱丽丝到底要什么？！要居留？要钱？还是要爱情？要认清自己的需要！五十岁的女人已是黄花落叶,还那么多的要求,寻找什么爱情,让这份奢望在心中冬眠吧！爱丽丝沉默了一会儿,重重的叹了口气,似有一种难言的苦衷。我耐心地倾听着她终于说出来的真相 :“老头子睡觉以前,在浴室里呆了一会儿,我以为他在洗澡,出来的时候吓我一跳！他拿掉了头上的假发,摘掉了眼镜,嘴巴瘪瘪的,大概又拿掉了满口的假牙,脱的精光浑身瘦骨伶仃的扑向我,昏黄的灯光下活像一具骷髅,吓死我了!我一点感觉也找不到,想要发挥的激情刹那间逃的无影无踪,怎么做爱？我很失望,第二天就逃走了。真的,我知道海蒙是个好人,认识的一个多月里他待我很好,但我整天对着的是一个人而不是他的一颗好心,我不能为了居留太委屈了自己。不行！不行！我得找一个我喜欢的人！”说完后爱丽丝又放肆得笑起来,我也被她感染的哈哈大笑。两个人说起了闺房私话,我体谅了她的难处。是啊,为了赢得自己的幸福,我们不能持着一个目的而错误地走进另一种生活,让自己的心始终沉浸在后悔的泪痕之中。异性之间的相处感觉好才会有感情,不能强求,强求也不会有好结果的。
时光匆匆而过,三年了,爱丽丝依然那么的乐观,依然充满了信心,依然不停的找呵,找呵永不泄气。
我真心祝愿她,有一天心想事成。
2008年12月初稿
2009-10月-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