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莎朗·奥兹诗歌作品:处女狂欢(29首)

作者:莎朗·奥兹2019-10-12

螃蟹

文/莎朗·奥兹

我吃螃蟹时,使那玫瑰色的

橡胶似的螯滑过我的舌头

我想起母亲。她会开车

到海湾边沿,大车里的

小个子女人,她会要捕蟹人

帮她撬开它。她会站着等

老虎钳子夹破那些白垩之家,野红

而多节,那些软骨构成的腕,那

背上薄薄的橙色屋顶。

我会回到家,发现她在桌旁

爽快地大卸八块,将令人讨厌的壳

摆在一旁,将

柔软的身体摆在另一旁。她给

我们一大堆,因为我们那么爱吃,

所以总是吃个够,一大堆螃蟹像一个

十字架,在母乳和肉食之间。背部

甚至呈现一个完美的

毁坏的乳房的形状,竖起的鳞片

雪白,像肉质的菊花,但那

最好的部分是螯,她会如此缓慢地

滑出它,以至于未破损其尖端,

触手猩红的圆球——多刺激啊,这么

容易吃掉那兵器,

拆开它精致的钩状髓肉,在上腭

和舌头之间。她爱喂我们

而且她给我们的都很新鲜,她乐意

抓壳、膜、腿,去

接近脏东西和盐来喂养我们,

她已近似我们的父亲本人给予我们

生活的方式。我回想

看见我们滴洒在桌边,喂着,她的

一排粉红色食者,那完美无瑕的大浅盘

柔软的爪子,我进一步回想

看见她在厨房,给肉剥去壳,她的

手臂屈伸——她像一个

鱼鹰,野蛮、熟练地撕裂

肉,活出她害怕和想要的生活。

远洋 译

女孩照片

文/莎朗·奥兹

女孩坐在坚硬地面上,

在一九二一年旱灾中,俄罗斯的

干碾机,把她震昏了,

双眼紧闭,嘴巴张开,

粗砺的热风把沙子

刮到她脸上。饥饿和青春期

正一起裹挟着她。她靠在麻袋上,

一层层衣服在炎热里摆动,

她手臂的娇嫩桡骨弯曲着。

她难掩其美,但她

正挨饿。她一天比一天瘦,她的骨头

变得更长、疏松。标题说

那个冬天她就要跟数百万人

一起饿死。在她体内深处

卵巢释放出她最初的卵子,

珍贵如一粒粒粮食。

远洋 译

教皇的阴茎

文/莎朗·奥兹

它深悬于他的长袍内,仿佛位于吊钟核心的

一枚精致的钟锤

他动,它则动,一尾幽灵似的鱼

游动在一片银白色海藻的光亮中,体毛

摇曳在黑暗与灼热里

而当夜晚降临

他的双眼闭了,它便立起

赞美上帝

乳房之诗

文/莎朗·奥兹

像其他同卵双胞胎一样,她们

成年后可以很好地分辨出彼此。

一个快速地皱着眉,

皱着脑袋,皱着机敏的智力。另一个

在星座里梦想,

有着猎户座的雀斑。我十三岁时她们诞生,

成长,半露于我胸部之上,

如今她们年届四十,聪明,慷慨。

我在她们里面——也可以说,在她们下面,

或者说我携带着她们,有她们之前我活了那么多年。

我不能说我就是她们,虽然她们的感受几乎就是

我的感受,就像和爱人在一起。她们,

对于我,像是不得不施出去的礼物。

据说男孩子崇拜这一类的东西,

几乎为此挨饿,

逃不过我的眼睛;一些年轻人

爱她们,以他们希望被爱的方式。

整整一年她们都在呼唤我那离去的丈夫,

对他歌唱,像一对湿漉漉的

赛壬,在剥落的岩石上。

她们无法相信他已离开,这不是

她们的语汇,她们由承诺

练就——像字面上信守的誓言。

有时,此刻,我会握着她们一会儿,

一只手一个,一对寡妇,

悲伤深重。她们是给我的礼物,

也是给我们的,像乳婴般,

渴望兴奋和满足。现在又到了

相同的季节,他搬出去的

那周。他没有对她们轻声说过

在这里等我一年吗?没有。

他说,上帝与你们同在,上帝

与你们,同在,上帝—再见,此生

余下的日子,漫长的虚无。她们

不懂语言,她们仍等待着他,我的上帝

她们多么愚蠢,甚至不知道

她们终有一死——与之相伴,我猜想,

是甜蜜的,新鲜的,一对不知死亡的

存在,无端受苦的活物。

张东颖 译

溺水恐惧

文/莎朗·奥兹

突然之间,没有人知道你在哪里,

你的西装黑得像海藻,你长胡须的

脸光滑得像海豹。

有人在照看孩子。我走在

水边,抓紧围巾

像是围着寡妇的披肩。

没有一个游泳者恰到好处。

太矮,太重,脸刮得太干净,

他们浮出浪尖,海水

就摁住肩膀,把他们冲下。

近岸的岩石像探出的脑袋。

海藻蜿蜒,如同一棚黑色西装,

而我无法找见你。

我的胃开始萎缩,似乎要

呕出盐水——

尘沙扬起,一个人

向我走来,和你非常相像,

胡子拉碴就像海滩的水草,西装

黯黑,仿似一副潮湿的壳裹在身上。

越来越近,原来

他是你——或者相仿。

一旦失去某个人,就再也没有

相同的人向你走来。

牛遁之 译

雄鹿的跳跃

文/莎朗·奥兹

那时我们最喜爱的红葡萄酒标签上的绘画

看起来像我的丈夫,用他的炽烈

将他自己抛离悬崖,以摆脱我得到自由。

他的体毛粗糙,舒适,他的脸

平和,恍惚,沉思,

树枝的每个叉骨抵及

他臀部的后面,每个尖叉向上竖直生长

然后分岔,像他大脑的模型,陈旧,

笨重。当他从悬崖边缘飞升之时

他支撑其骨盘在同一水平线,

恍然如梦。当任何一个人逃脱,我的心

跳了起来。即使我被逃脱的是我

我也半站在逃脱者的一边。那是多么寂静

和空虚,当他离开时。我觉得像一片风景,

一块空荡无物的土地。四散

逃生——让那些能够拯救自己的人

拯救他们自己。一次我看见一幅铜版画,

上面微小的某人被钉十字架

在一只黇鹿的角上。我觉得我像他的牺牲品,

而他像是我的牺牲品,我担忧那雄赤鹿

伸出的腿以错误的姿势弯曲,当他

抽身离开时。噢,我的伴侣。我曾自负于他的

忠诚,仿佛那是

一种称赞,而不是一种半睡眠的

情形。我写到他时,是否令他觉得

他不得不四处走动,

承载我的书在他头上像一摞

心境的卷册,或挂鹿角的支架

那儿一个猎人以索维农葡萄酒

洗净他的野味么?噢,跳跃,

跳跃!小心岩石!古老的誓言

是否必须祝愿他在新生活里幸福,甚至性的

快乐?我恐怕如此,起先,当我还

不能断定我们分手。在他毛茸茸的

腹部下面,在远处,摆放偶数嫁妆的

葡萄园,它的葡萄藤并不枯萎,它的根

干净,它的酒瓶在吹管末端

增长着,如同黑暗,绿色,摇摆不定的呻吟声。

远洋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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