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应该追求自己向往的生活,并且坚定。


这是属于我们的时间,就我和你。


在房间沉默如哑的黑暗里,脱下草绿色毛衣,看见幽蓝色,又或者是某种荧黄色的光芒跳跃闪烁。

因为前所未有的摩擦,与肌肤相亲的触碰,因为一种机缘巧合作用力的媒介,所以产生猝不及防美丽,在夜色里,温柔惊艳我眼睛。

生活平淡如水,稀薄空泛,困顿惶惑如粥。

像徒劳看着陌生人熙来攘往,各自奔走,前途他乡。

像看着打字机,一点无有创造地空自上下击打颤动。

像一条河,流向未知长途,它只是流动,脱离一切意义。

流动本身即是意义,乏善可陈的意义。

如果不是一场猝不及防的相遇,如果不是万人丛中一回眸,使我意念三年稠的缘分,也许生命还会一日一夜工厂流水线无限循环,自己批量制造自己下去,渐渐习惯呆滞在自己的迷宫,麻木在自己的巢穴。

生活对于特芮丝来说,就是玩具火车,周而复始,不厌其烦,毫无新意,毫无惊喜地在塑料轨道上行驶移动,一圈又一圈,是无限循环小数后面,一眼望不到边,但已然抵达地老天荒的隐忍不可宣的烦厌。

卡罗尔的出现,宛然是上帝创造天地时的一束光。

这样讲,过分罗曼蒂克地夸张,但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心动,有时候,偏偏是这样不由分说,惊涛骇浪。

她的到来,是味同嚼蜡的麦片粥,加了一勺盐,忽然萌生一点新奇鲜明的丰富跳跃感。

像是一粒种子,就此落入土壤,余生无它,只期盼繁衍生长,开出璀璨蓓蕾,在充满幻灭无常的世上。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上心,就不存在山高海深,穷途末路,自有匹夫之勇,金石可镂。

她们彼此靠近,是冥冥中注定的。不,相遇是注定的,紧紧把握,矢志不渝才是成事在人,才是神女有心。

虽然这世间没有一种获得不需要付出代价,且有时候代价高昂,令人喘不过气。

虽然这世间没有一种爱情不会经历蜿蜒曲折,九九八十一难,从而自我应证,自我巩固,自我丰富,自我矫正,自我推翻。

最终留下来的,都是无坚不摧,固若金汤的踏实安全感。

她们奔赴一场旅行,在世界的深处抛弃世界,在爱情的深处消耗爱情,走一步是一步的桃花源,是一步步的别有洞天。

在旅行中,一个人的脾性、耐心、教养、对待陌生事物的态度,与应对无常际遇的能力得到不容置疑地体现。

就像旅途中的汗水冲毁精心雕琢的彩妆,一个人皮囊包裹下的幽寂灵魂在这种时候大放异彩,或者面临残忍真相。

所以如钱老所言,与一个人结婚之前,来一场说走就走的蜜月旅行,不是没有道理。

她们并未曾因为旅途波折而互相嫌弃,互相揭穿,反而在这种不断前行的过程中收获无穷愉悦满足,以及渐渐走近对方内心迷宫深处,发现此地风景怡然的惊喜。

旅行,不是她们感情的漂白粉,而是一次次心动的催化剂。

如果可以,这样一生一世奔波流浪在对方的手掌心,在动荡的世界里没有前途,却一直在前行的生活,也不可谓不是一件值得兴高采烈,心旌摇荡的事情。

打败她们的,是人世间的伦常,是世俗的规则,是作为社会人难以幸免的身份认同的捆绑与束缚。

在做一个愤世嫉俗,随心随性的爱人之前,卡罗尔首先是一个渴望获得抚养权的离婚母亲。

幸运可喜的是,最终她选择了聆听自己最赤诚的心声。

在纽约的街头,卡罗尔抛出了挽留的橄榄枝,因为她知道除了爱身前这个虽然年轻,却有情有意的女孩儿,她不应该心存旁骛,一切都无所谓值得,只要她心甘情愿。

一个女人,应该追求自己向往的生活,并且坚定。

在这样的人世间,能够遇见一个人,并且爱上,是几率微乎其微的事情,如果不好好珍惜,她会觉着一生愧憾。

特芮丝有过犹豫,彷徨,有过失望,和挣扎,但心底始终不曾消逝的声音是,卡罗尔。

无论在独自一人的异乡,还是双目对望的身旁,她只有爱,耶稣钉死在十字架,并且获得新生,她也被牢牢钉在情爱的枷锁里,而且不准备逃脱。

人群中,她踏着坚定的步伐,前所未有的坚定,似胸膛里满载着春风般的坚定,怀着信任的微笑,一点点向卡罗尔走去,过滤掉凡尘的衣香鬓影,过滤掉令人偶尔迷失,偶尔目眩神迷的五光十色的风景。

两颗心,震动的频率,前所未有的贴近。

两个女人,经过漫长岁月,经过相遇,相知,旅行,怀疑,怨怼,和分别,终于重逢。

她们只是两个女人,两个处在爱里,并且时时刻刻渴望,与需索爱的柔软关怀的女人。

这是一切爱情,摧毁性别、阶级、国度、宗教等等任何内在外在阻力的最圆满,最令人会心一笑,如亲见天边一轮朝阳徐徐升起的幸福感。

也许只是一点点盐的幸福,但往往是凡夫俗子,坎坷跌宕半生,精疲力尽也渴望寻觅获得的全部。

是有这样一些女人,或者说得精确一点,作家,比如简奥斯汀,她情场失意,孤独终老,比如夏洛蒂勃朗特,她年轻时候暗恋自己的老师,却遭受拒绝,但在《简爱》里面,她舍得赐予简爱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幸福。

还有这本书的作者帕特里夏·海史密斯

她以自己亲身经历为依托,构建一座充满甜蜜温情的王宫,然而曾经她遇到过的那个令她心潮澎湃的女人,终究没能似卡罗尔,舍弃一切与她相爱。

她将现世生活中无法获得的圆满,毫不吝惜地赐予笔下的人物,而不会心不平气不和,恨不得人人都品尝自己曾经为之黯然销魂,绝望心死的苦果。

而这种“悲悯宽容”的美德,也像璀璨迷离的灯火,即使零星,至少发热,照亮那些在情爱的深渊里,摸爬滚打,抑郁折磨的夜行人的茫茫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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