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徘徊在城市边缘（38）----算卦

第三十八章    算卦

文/天云

他说你想求财还是算婚姻？

我说随你怎么算，不过我可要的就是一个准确性。

他抬头看看我，那写字还是抽签。

地下摆着几个方孔钱，还有一个小学生字方格本上搁着半截铅笔。

我拿起笔，写了个“无”字。

其实我的意思非常明确，就是眼前这一摊子烂事，无即没有，风平浪静，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那人微微蹙眉，说从字像上看，你内心颇不平静，被最近的事情折腾得焦头烂额。

他有意把“焦头烂额”咬得很重，似乎也是显示其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

不过我关心的不是这个。

怎么个不平静法？说说看。

他往前凑了凑，把纸伸到我面前。

单就这个字而言，你看两横简单明了，往小来说，是两个时辰、两天。

往大来说，是两月、两年。而左面一撇无力，渐趋于无，表明信心不足。

右边上钩则零乱异常，欲走还留。

我微微蹙眉，似乎他妈的有点道理啊。难道大隐隐于市？

边上围了一圈人，见我皱眉，那人索性把板凳又往前挪挪，其实这件事情也不是没解决的办法。你要是信得过我，我给你禳解一下，保证立杆见影。

见我不做声，以为默许，一转身从包里取出一个更小的红布包，打一来，是一撮粉红的丝线。细细地，在太阳底下发出柔和的光。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我弯腰低头像一个罪犯。

“黑道帽”取了一根丝线，迎着太阳光看了看，又变戏法似的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学生用的透明直尺，量在十二刻度处，用牙咬断了。

你想办法把这个拴在那人的贴身衣服上。

十二，知道吗，十二即季节轮回，不管岁月如何变化，万变不离其宗。

只要你拥有了她十二个月，那年年往复。

见我不说话。把嘴凑到我的耳朵边，你可以和她“**”的时候拴在内裤上，或者乳罩上。

那人大约还不能说出很时髦的“做爱”或者更含蓄一点的“亲热”等词来。

虽然他差点把嘴捂在我的耳朵上，但周围的人还是真真切切地听到了那个南北通用的“R”字。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他张着嘴得意地口若悬河。

而且当我站起身来要走时，他抓着我的手说算卦是免费的，可是他的丝线可都是在名山上开过光的。

多少？

他伸出一根手指？

我掏出一张十元的钞票扔在地下，在众人的嘻笑声中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TNND。

一转身，在五里铺桥头的臭水沟前，那根丝线飘飘荡荡落入污泥。

直到坐在科技街后面的牛肉面店，我还脸红心跳。

其实我不喜欢吃牛肉面，我只是迫切地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坐在牛肉面店的窗前，想着刚才那人对于“无”字的解释，虽然牵强附会，可是与自己这柔弱不定的性格又有着多种吻合。

那根柔软的丝线终究会深陷淤泥，消失在无边无际的暗处。

因为我知道，一根即使开了光的丝线也绝对挽不回一颗失去的心。

其实算卦这种事，在我的生活中，已经不是头一次了。

如果面前摊开几尺红布，放上几个方孔钱，或者再画个阴阳八卦，写上“点拨迷途的君子，助力落难的英雄”之类煽清的话，我也可以摸着美女的手，说如果你爱他，那么想尽一切办法；如果你不爱他，那么远走高飞，不要把大好的青春年华浪费在不爱的人身上。

当然爱与不爱，我都会自有妙计。

从包里取几根红色漂亮的丝带，缚在她的胳膊上，让他在恋爱的路途上有如神助，不再受苦。

烤红薯，卖玉米棒的车来来往往，穿梭在人群中，深秋的天气已经很凉。

我穿上了更厚的衣服，但我依然能感觉到，贴身衣服的某个角落处，母亲用五色线缝得结实的一个小小的红布包。

那是年初的时候，请了村庄后面的一个阴阳先生招了灵魂以后缝在上面的。

从小到大，已经不记得那是第几个像睾丸一样吊在胳膊下面的东西了，似乎他已经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

叫魂大多时候会是在冬夜，而现在想来，对于春种秋收夏天更有很多农活要做的父辈们来说，冬天闲下来的时候做这种事显得更合乎情理。

再说，寒风凛冽的季节，灵魂似乎像候鸟一样更容易逃向温暖的地方。

黑暗的夜里，往事像定格的黑白胶片：有人拿着酒碗，站在院子的中央，面沉似水地对跪在院子里的我说，他在东南方看到了一只死去的乌鸦，或者是一条盘踞了多年已经成精的青蛇。

有人脚踩在门槛上，把手中燃着的酒碗举过头顶，对着院中的空地上，吐上刚刚含在嘴里的酒。

而大多时候，他们总会说我失魂的。

于是招魂归来便是最常用的招式。

第二次，第三次……

但是记忆中大都模糊了，印象最深刻的只有两次。声名远播的DS。

现在，当我坐在电脑前写下这些东西时，他已经逝去几年了。

最后一次见他，是在一个夏天的傍晚，我坐在自家的房屋后面纳凉，父母亲都坐在院畔的土埂上，还有谁不记得了，记忆中似乎有几个小孩子，伸手在我头顶的杏树上摘果实吃。

DS就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一件白的确凉衬衫的领子已经成了褐色，一顶看不出颜色的帽子疲倦地耷拉在头顶。

他抬起头很大声地和父母打招呼，老远地问起我的病情。

摘杏子的孩子们在我的头顶上大声喧嚷着，夕阳把耀眼的金黄洒在了他们闪闪发亮的身上。我躺下来，透过浓密的树叶望着高远的天空。有云薄薄地飘散……

DS一次次地从山那边的深夜走来，坐在炕桌前点燃了香，绕着新制的冥币，嘴里念念有词……

（未完待续）

作者：天云，一个风轻云淡的自由散漫人。爱故事，爱自由，爱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