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书有益)高俅:我跟你说个球——如何以一技之长混进高层

梁山团队,有些是犯了错误,躲避在梁山;有些是受了冤枉,避难在梁山,有些是逃避社会,隐藏在梁山。他们有着对俗世的退守,更有着对现实的仇恨。

他们中,有极大比例,对社会充满恨意。但很诡异的是,他们似乎并不怨恨皇帝,而是怨恨皇帝身边的宠臣。

换句话说,在他们的眼中,徽宗皇帝英明神武,线路正确,值得万民拥戴。而他身边的参谋男女,却尽是烂贼草包,恨不得杀了再剐,捶成肉泥。

施先生的《水浒传》里,有高、杨、童、蔡四大奸臣,不仅他们自己与梁山仇深似海,而且众多与梁山作对的官吏都与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四大奸臣中,又首推高俅和梁山的梁子结得最深。

高俅的干儿子高衙内看上了林冲的妻子,起了逮猫儿心肠,未果。高俅出面,把林冲逼上梁山。

杨志辛辛苦苦收拾了金银上帝都走后门,想要官复原职,又是被高俅赶了出来,以至卖刀杀人,沦为罪囚。

鲁智深也是因为救助林冲得罪了高俅,搞得在大相国寺根本混不下去,才杀上二龙山落草当了棒老二。

唐州知府高廉,是高俅的叔伯兄弟,是他把柴进折磨得半死,又使妖法折了梁山不少军马。

作为高俅本人,还先后三次亲自领兵攻打梁山,最后还下毒害死宋江、卢俊义。至于他时常在皇帝面前烧梁山的壳子,都已经算不得啥了

一句话说完,高俅于梁山,是正儿八经的罪孽深重。

尽管如此,梁山兄弟们再团结,力量再大,也搞不定一个高俅。

高俅作为《水浒》的重点反面人物,在第二回中就粉墨登场了,比一百零八将出场都早。

作为“运气型”人才的优秀代表,高俅的发迹,是一个很值得研究的案例。

话说高俅,本是个“浮浪破落户子弟”,“自小不成家业,只好刺枪使棒,最是踢得好脚气球”。宋时的踢球,叫做蹴毬。社会上的人发现这家伙毬艺高超,顺口就叫他高毬。后来,他混出名堂了,感觉这个“毬”字不爽,容易让人联想到那啥,于是去掉毛旁,改为立人,遂成高俅。

正好大宋还没有完善的身份证识别系统,改名字不是难事,简单操作而已。

在混好之前,有一段很长的时间,高俅都过得很惨。这似乎应证了孟夫子说的,对于今后要搞大事的人,必先苦其心志。

他因教唆王员外的儿子学坏,被王员外一气之下举报到开封府,遭了四十脊杖,撵出京城。因为社会影响很坏,上面命令“东京城里人民,不许容他在家宿食”,弄得人见人打。

高俅只好找了一棵“大树”作为依靠,投靠临淮州柳大郎,混了三年。这柳大郎是一个开“茶坊”的,却并不卖茶水。他专门“招纳四方干隔涝汉子”。

啥叫干隔涝汉子?就是那些不干不净、不三不四的人,或者说是社会上飘荡的“精英阶层”。这伙人在一起,成天吃喝嫖赌,打架斗殴,插科打诨,坑蒙拐骗,简直是社会上恨啥,他们就做啥。

后来,皇帝心情好,大赦天下,发布圣旨,原谅了其中一部分曾经犯错误的罪人,高俅正好符合条件。他还是想回到久违的帝都,就去给柳大郎汇报。

柳大郎不喜欢这种社会烂贼,做了个顺水人情,将他推荐给东京开生药铺的董老板。董老板也懒得搭理,把他打发给了小苏学士。

这个小苏学士,是个文化人。按当时流行说法,便是苏东坡的老弟苏辙。

其实,南宋文人王明清在笔记《挥座后录》中讲到,“高俅者,本东坡先生小吏,笔札颇工”。施先生当时思考了下,苏东坡先生身边咋能培养出这种社会渣滓呢?果断给修改了。

结果,小苏学士也对这个高俅很不感冒,又把他推了出去。直到此时,高俅仍像一只充气皮球,被人踢来踢去。

有道是“不死总会出头”。小苏学士是文化人,识得上流人士多,没承想这一推,却把高俅推上了一条顺风顺水的大船,高俅成了小王都太尉府的跟班。

这个小王都太尉,乃是当朝驸马,皇帝的女婿,也是一个大玩家。“他喜爱风流人物,正用这样的人”。注意,“风流人物”这几个字很重要,可视为当时选拔干部的重要标准。

也是高俅合当发迹。小王都尉派高俅给端王送礼。高俅进得端王府来,见端王正与几个小太监蹴毬。小太监一个长传,“端王接个不着,向人丛里直滚到高俅身边。那高俅见气球来,也是一时的胆量,使个鸳鸯拐,踢还端王”。

就是这一脚鼓起勇气耍出的鸳鸯拐,开启了高俅不同凡响人生。

本来,这社会上,球踢得好的,大有人在,可惜大多数人没这个机遇。有才气还得有运气才行。所谓的贵人相助,平步青云。

这个端王,非不是一般贵人,是大宋哲宗皇帝的亲弟弟。他受过高等教育,有专业老师教养,琴棋书画,蹴毬打弹,简直是无一不精。

欧耶?竟然有这种人才?那谁,你过来,一起耍一下呢。

端王邀高俅下场玩一把。高俅“解膝下场,才踢几脚,端王喝采。高俅只得把平生本事都使出来,奉承端王。那身分模样,这气球一似胶粘在身上的。端王大喜,哪里肯放高俅回府去”。然后,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端王给小王都太尉发了个消息:兄弟,礼物不错,竟然还会踢球呢!谢谢了!害得小王都太尉想了很久,才晓得他是连人带礼物一并收下了。

话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高俅投在端王门下,不到两个月,哲宗皇帝驾崩,端王毫无悬念顺利接班,即是大宋徽宗皇帝。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到半年光景,徽宗皇帝便把高俅提拔到了殿帅府太尉的位置上。

这个太尉,地位可高了。北宋时,设殿前都指挥使,掌管殿前诸班直及马、步诸司,太尉为武臣官阶之首,正一品。

高俅的运气,简直是来登了!这让人慨叹之余,又不得不产生许多想法。

高俅这烂贼,“吹弹歌舞,刺枪使棒,相扑玩耍,颇能诗书词赋;若论仁义礼智,信行忠良,却是不会”。可见,德才两条,他最大限度也只具备几分“歪才”而已。

话说回来,高俅作为一个有文化的烂贼,假如只是提拔他当个足球教练,或者当个主管文体娱乐的官吏,也还说得过去。一个足球明星,竟然一提就提为京城军事部门的最高长官,这实在让人匪夷所思,表示看不懂。

当然,也不是一般人想象的那种,只凭皇帝一道圣旨的简单操作方法,提拔干部嘛,走走过场也是必须的。

大宋时候,文官是逢进必考。以高俅的文化水平,连考察的门都进不去。但幸好,武官要有边功,方可报拔。徽宗对高俅说,“先教枢密院与你入名,只是做个随驾迁转的人”。

史书中说,徽宗皇帝将他外放到边帅刘仲武军中下连队锻炼。如此过度了不到半年,“直抬举高俅做到殿帅府太尉职事”。

这高俅和所有品质很坏的人一样,一旦爬上高位,一身的劣根便展露无遗。开始报复社会了。

高俅上台伊始,就连续迫害了两位八十万禁军教头。害得王进仓皇出走的起因,只不过是他上任之日王进请病假没有来拜码头;害得林冲家破人亡的原因,则是他的干儿子看中了人家的老婆。说来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而林冲、王进,却属于那种难得的德才兼备、群众满意度很高的好干部。这样一比较,便不难得出结论:大宋江山,在这邦人手里瞎搞搞,不亡才怪。

宋朝的官场,其实还有一个怪现象。

第二十二回,宋江躲在家中地窖时,施先生罕见地发表了一番议论:“原来故宋时为官容易,做吏最难。为甚的为官容易?皆因只是那时朝廷奸臣当道,谗佞专权,非亲不用,非财不取。为甚的做吏最难?那时做押司的,但犯罪责,轻则刺配远恶军州,重则抄扎家产,结果了残生性命。”

说得好听,叫“举贤不避亲”,说得直接,叫“非亲不用”。反正意思是一个意思,就是提拔自己顺手的人。

这种社会现象,《水浒》中有不少描写。

江州的蔡九知府,是当朝蔡太师的儿子;华州贺太守,原是蔡太师家门人;东平府程太守,原是童贯门下门馆先生;高唐州知府高廉,是高俅的叔伯兄弟。

这种裙带关系,到处可见。而做吏(办事员)的,不仅升迁无望,还要预先准备退路,一要预先挖好一个藏身洞;二要教爹娘事先状告自己作逆,出了籍册,以免连累父母。而宋江本人,“刀笔精通,吏道纯熟”,又懂得处理方方面面的关系,都还逼得早早作了两手打算。由此亦可看出小人物生存之艰。

尽管梁山好汉们造反的目标,是只反贪官,不反皇帝,也曾三败高俅。

然鹅,折腾半天,终于还是被高俅们阴个阳个,收拾得干干净净。

这特么,有文化的烂贼,通过运气混上高位。真是运气吗?未必。

这就是狗血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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