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艳宅微小说】猫眼里的女人 / 开普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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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眼里的女人

文/赵艳宅

原标题<老女人>

我是老女人养的一只猫，原来还有一只，那天被老女人一把摔地上摔死了。我开始整天做恶梦，生活在战战兢兢当中，但我舍不得离开老女人。

老女人并不是个凶悍的人。她嫁到男人家里，待公婆如父母，视男人兄弟姐妹像亲兄弟姐妹，整天乐乐呵呵，从没见她跟谁红过脸。不如意的是她生了仨闺女，也没生出个带把儿的，男人开始不停地训斥她，有时喝多了就结果她，不解气还给她俩巴掌。叫别的女人早不干了，可她说事实就是事实，我的确没给他生出个儿子，叫他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活该。在外人面前，话是这样说，暗地里她可花了心思，跑药铺，找偏方，见天介催男人上炕，把男人熬得跟她没了脾气，疼她都疼不过来，哪还舍得打骂。终于，她又怀上。计划生育的找上门来，叫她照政策去做了，男人往门口一掐腰，狠狠地说不，谁敢动她一下，我跟谁兑命，生下来我愿意交罚款，就是不许动她。那一刻，她望着男人的背，眼神温柔得像叮咚的泉水，当着计划生育的人她走过去轻轻地搂住男人的腰，把头抵在男人背上轻轻地蹭，男人把腰杆挺得更直。她争气地给男人生下了一个儿子，全家都包裹在喜悦中了，她眼里噙着泪笑了。可是，命运并不眷顾她，男孩生下来还没满月竟死了。过度的悲伤使她精神恍惚，一会哭，一会笑。身子稍微好点之后，她又开始不停地跟男人要，却始终没有喜讯。她的性情开始发生了变化。她不愿意打理一切，屋子里开始杂乱。

生活的不如意又一次冲击了她，大女儿长到十好几岁在眨眼间电死了。她的生活更加散漫，常常是男人干完了洼里的活，回到家再收拾家里的。甭管怎么说，日子就这样凑合着过。

偏偏男人又出事撒了手，她痛哭一顿之后，躺在炕上也跟挺在外间屋里的男人一样，动都不愿意动。

生活总得继续，她就这样带着俩闺女过下去了。

曾经有一个算命先生从她门口经过，说她就是天生煞星，如果两个闺女不早早嫁出去，可能也难逃厄运。两个女儿果真早早嫁出去了，还把所有一切都归咎于老女人，一嫁出去就不愿回来，只剩下女人一个人了。老女人也不愿出去玩，于是，她养了我跟另一只猫，我们仨一起过。我看着女人头发从黑色变成花白，我们仨一直相处挺和谐的。

突然，一个男人打破了我们安静的生活。他进了老女人的屋，我和另一只猫只顾着在外面晒太阳没听到他和她说什么，过了多久不知道，反正男人出来的时候女人笑呵呵地送了出来，我跟同伴从来没有见过她那个样子。

不久，我们的生活改善了。她偶尔会给我和同伴跟她自己添点美食，吃过之后她会不停地跟我们念叨：“往后会更好的。”

可是，生活真不给她面子。没过几年，那个男人找了来，跟她说：“保不住了，往后领不了，村里还有比你更难过的，咱得先照顾更困难的，我也是没办法，别怪我。”老女人说：“行，就这样吧。”我们的饭桌上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不，不如以前。老女人总是忘记了搁盐，有时炒个菜都不舍得放油，菜里的油水越来越少。盐坛子快见底了，油瓶子里的油也没多少了，她不管，只是经常坐在椅子上发呆，嘴里絮叨“怎么会这样”。

老女人发呆的时候越来越多，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门口能盯上半天，眼珠像死鱼的眼睛一样眨都不眨一下。实在累了，休息一会，她会不停地唉声叹气。叹完气，她又会盯着门口看，门口竟然被她盯得跟她的眼睛一样空洞。

那天，老女人盯了一天门口，除了我们几个进出过几回，根本没有任何人来过。老女人居然没有唉声叹气，可她却不做饭了，中午就没做，晚上已经过了吃饭的点她晃晃悠悠地爬到炕上躺下不动了。我上去伸出爪子探了探她的头，她不耐烦地拨了拨我。我的同伴，可能是饿坏了，蹿过去直接往她的头上蹭起来，她赶了好几回，我同伴却死乞白赖地蹭。不知她哪来那一股子劲，抓过我的同伴，一扭身坐起来，光着脚跳到地上，举起来使劲往地上一砸。可怜我的同伴，抽搐了几下，流了一滩血，一会就没了声息。我吓懵了，躲到柜子底下不敢出来。

老女人看着地上我同伴的尸体，呜呜地哭起来，嘴里反复地叨叨“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这是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