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诗|杨辉峰：乾州纸书之乾陵下

乾州纸书之乾陵下

杨辉峰/文

乾州，又名古奉天。一座名字古老的龟城，地处西北，位在乾位，八卦中生门所在的方位，也是泅渡我今生俗缘的地方。

过往的思念，一些古典，一些现代，叫醒丝路狂奔的沙海和飞天的裙袂。每一次路过，试图拾起一块唐砖残瓦或是半阙唐诗。只有唐朝的狮子怒目苍穹，张望着四野的寂静。历史的空谷曾经湮灭多少世事浮云。1300多年前的月亮还在，女皇半夜梳头，为谁红妆?一段恩爱也不过是黄土一抔。

来自于阗、吐蕃、吐谷浑、波斯王国的使臣啊，你该在谁的史册上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你该在谁的墓碑上刻下永远耻辱的记录？历史总是埋葬真实，时间总是忽视细节。蒙尘的岁月找不到厚重的遗言。即使那月光下的一剪松影，也足够此生婆娑内心的思念，足够酿造疼痛的追寻。来自异域的特使，侨居长安的王族，那一个个身后被光阴渐已磨灭的名字，应该用哪一种文字，书写一个个宾王的心情呢?

幸福的灯盏，让帝王将相和平民百姓一起向往和牵挂。桂花点点，美人蕉的故乡你何曾向往过她的美丽?在一堆残存的黄土里，煮沸思念，一颗滚烫的心，一堆石像生，相互联结，把血管和历史的经脉贯通。

在乾州，每一次外出都化匆忙的过客。仿佛这里才是心的家园。那些散落在关中渭北的疼痛犹如深藏梁山的古寺，那悠悠的钟声何曾敲开你的佛心?今夜在登高的537台阶路上，每一步都沾满长安的月光，冷月曾照十三州，今夜几时到未央?

心有所系，才是一颗心灵的真实归宿。生有所牵，才是一个灵魂的最好涅槃。醉心于一片唐朝的灼灼月华，放逐于一个秋天的密密松径。这应该算作是一个不太奢侈的梦想吧？

每一个残阳抚摸双乳峰的傍晚，那是流转千年不变的爱情见证么？谁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谁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光阴总是眷恋大唐的一段情史，即使风流荡尽，一座山峰俯瞰的人间风情也是唯美。那些修陵的工匠，那些黄巢掘陵的传说，那些盗陵的电闪雷鸣……都是古老的时间纸书么?质朴地铺在乾州古老的每一寸土地上。那些蛰伏在唐诗里的华章，那些行走在丝绸古道上的过客，让咀嚼成为俯首即使的一种习惯动作。一座无字碑常常被月光漂洗的一无所有。我的心，和无字碑一起深深嵌在大唐的天空。

我的骨头越来越重，我怀疑每一根肋骨都是唐朝的石头所化。我一次次翻阅《大唐情史》《唐传奇》《唐会要》《新唐书》《旧唐书》……那些泛黄的故纸堆里，那些熟悉的名字，那些遥远的魂灵，从我的血液里汩汩流淌出来。那是时间老人最熟练的动作，他不厌其烦地翻检着历史的疼痛。疼痛才可以成就悲剧的哀伤。61国的蕃臣，每一颗疼痛的脑袋，曾经饱含着怎样的哀伤，西风渺渺，星垂四野，哪里还有我遥远的故国？那些沉寂在山谷里的英雄灵魂，无名的工匠，创造着一个内心的宇宙，一个耀眼的王朝把最美的风骨凝固成一座无字之碑。

关中的风，一次次走街串巷，一次次横扫高原，一次次吹散生命的悲欢离合，惟有一座气派的唐陵千年如斯，横亘于生命的沃野。放眼乾州，穿越尘世，用勤劳致富的道路凝聚着多少渴望幸福的生灵。每一次古典的膜拜也是祈祷幸福的努力。干涸的北方，骑着瘦马追月的人，一路饮血而歌。即使相思千年，也无法剪断巴山夜雨的愁肠。即使手握皓腕，也无法填满漠谷干涸已久的深情。

风吹关中，越过渭河，心近长安。缓缓神，看一眼与光阴蹉跎的相遇，每一次相逢都是诀别。在寂静之夜，在不断沉淀的文字里，在湿漉漉的唐诗里，只有时间深邃的目光腾出空地，让心寒颤，月光抖落，泪水满面。我总是和一个唐朝的女子不期而遇，那是我心中的女皇么?

作者简介：杨辉峰，陕西礼泉人。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陕西散文学会会员。诗文散见于报刊杂志。著有散文集《我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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