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人】/ 刘社教
怪人
刘社教
在我们村三掌六伯是个怪人。他年青时喜欢遛狗玩鵓鸽，四十岁就基本不下地干活了。一年夏忙，门外场上晒满麦子，大雨忽至，全家惊慌。年仅十四五岁的三个孩子奋力收拢，小脚六妈也拿起扫帚急急忙忙赶了过来。我们这三掌六伯，仍神闲气静半躺在大椿树下看他的《封神榜》。结果，麦子大半被雨淋湿，家里人都成了落汤鸡，他却一字一板的说：“养儿就是为了防老。这是应该的！”
三掌六伯喜欢奇服、美食、鲜花、古玩。他戴的瓜皮帽，顶子竟是一颗红珊瑚珠。他那付茶色眼镜，镜片小巧玲珑，黄铜镜架古色古香。他的烟锅咀是枣红玛瑙材质，烟锅杆上套着用墨玉雕刻的肥敦敦的哈巴狗。他家庄前屋后栽满着桃树杏树，也有楸树楝树，还有马樱花和几杆翠竹。毛泽东时代把他这些爱好统统斥之为“不务正业”和“腐朽没落”，根本没有生存土壤。他被强令下地参加集体劳动，不能再象过去那样游手好闲。这三掌六伯自有他忙里偷闲苦中作乐的本领。院角墙隅，牡丹、玫瑰、牵牛、水仙，一年四季都有应景花草。一次平整土地，挖出一块石头，褶皱层层叠叠，宛如一个硕大的花卷馍。大家都认为是没有用的废物。三掌六伯却喜出望外如获至宝。他连泥带土抱回家里，打来井水仔细擦洗干净，恭恭敬敬供奉在土地爷神龛下。生产队灌溉庄稼，三掌六伯踊跃要求看护水渠。他高兴得像个大孩子，又是摸小鱼又是捉青蛙，把本职工作抛到了九霄云外。小有收获他便急急慌慌回到家里，用小铁勺简单油炸，取出八角钱一瓶的福字酒，倒进那细腰芍药白瓷酒壶，然后用蛋青蝴蝶小酒盅细酌慢饮。结果，由于他玩忽职守，水渠多处溃决，整整给邻村白白浇了四五亩地。气得生产队长刘才骂他“硬享福，不要脸！”
三掌六伯有一盏造型生动的景德镇猫娃茶壶，他十分喜爱，闲着没事，就坐在门外独自把玩。他痴迷这把茶壶，简直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大儿媳和大儿子吵架，一时想不通服毒身亡，娘家人怒火万丈，兴师动众上门问罪，见东西就砸见人就打。三掌六伯临危不乱，他首先冲进屋里，抱起猫娃茶壶，撒脚跑到邻居家躲进猪窝里。家里锅碗瓢盆被砸得一塌糊涂他不过问，偏偏为院子里那树桃子被娃娃哄抢一空痛心疾首长吁短叹。
2015年元月10早晨铜川追记
作者简介：刘社教，1963年农历十一月初三生，家住乾县城关镇照厚庙刘家村。在铜川电信公司工作，业余喜爱古典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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