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的街

脚步的远方,是每一寸未曾到达;心灵的远方,则是每一瞬牵引你幻想的渴望;岁月的远方,又是每一个你不在意的瞬间被时间驱赶而往的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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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香呀!漫街、漫城,小城装不下的,溢进了路灯所不及的那团遥远里。将即将远去的思念也浸透了好几遍,使得思念即使在漆野里也寻得见。

兰花香呀!漫山、漫野,山野藏不住的,荡到了月光悄然停留的街巷间。把不坚决的梦者带回了现实的夜,凝视着那一小片入了窗的月光。

秋风未来,花香浓郁。只感觉月光也是暖的——而且是香着暖的。

夜色褪去之后,一场轻松的薄雨将小城静了一夜的街巷妆点了一番。瓦沿轻悬着、瓦沟里的小草顶着、就连角落里静默了一整个夏天的苔藓也扛着……它们都在等,等九月的最后一个街天的到来。

这个街天和往常不一样,不止是街面上的,更是人们存在心里的。团圆,每个人都在为了这个看似简单实则不易的词做着准备。

说是团圆,其实未必。如今这个时代,在异乡为异客也已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了。谁家里还没几个值得抛投思念的亲人在远方呢?人聚不到一起,就一起把好吃的摆在月下,一个视频就可以——虽然你吃不着,但我可以吃给你看嘛!

或者说:人不吃,朋友圈也要吃的嘛!

小城的街天依旧,但按惯例,大节前的街尤其要热闹一些。因为,这一天摆在街上的都是要拌着团圆吃的。我们也去人群里挤一挤,看看小城中秋的大街是怎样的吧!

刚到街口,就见手里提着朝阳饼的老人们悠闲的晃出人群,洋溢着的笑容挤得皱纹将眼掩去。三步两步还不忘拎起朝阳饼看一眼,再轻松的笑一回。

朝阳饼(成熟的葵花饼)、月饼和糕粑粑是小城人中秋的坚持。它们拥有着相同的圆,又从相同里巧分出各自的甜,都是美好、又始终保持着自己的独特。

朝阳饼圆而多实,终其一生执着于追逐光明。

月饼圆而甜香,本就为中秋而生,自然无可取代。

糕粑粑甜糯绵柔,不知起源何处取在此地世代相传。如今虽能常吃,却依旧要庄重的摆放在中秋佳肴的C位——而且,按惯例是要插上一朵大红花的。

这样的美好,街上怎么少得了呢?摊虽摆得零零散散,却还是占据着大半的街道,也获得了最多的关注,随便哪个摊都是里三层外三层的。

不得不承认,糕粑粑才是真正属于小城中秋的味道。

小城的餐桌野呀!春季里摆百花、夏季里摆百草、秋季里就摆百虫、冬季里摆干巴。这种野倒是节日里的寻常,毕竟桌子上得有虫子才算得上盛宴;于小城的餐桌而言,什么鸡鸭鱼肉的,再丰盛也还是叫人感觉差了那么点意思。
至于可以吃的虫子,那倒是黑的白的都有;它们被人们热情的从大山里搬到了街上,想必也是一路担着惊受着怕的,此刻也只好无助的蠕动着紧紧地挤在一起,虽不时还要抬头看看比自己和兄弟们还密集的人群,但还是小心翼翼着。被好奇的手拨拉过后它们也是赶紧涌到一起,抱团既能取暖也能驱慌。
既然到了街上,无论拥有着怎样的怕也还是会被人选中的。选中了就被拿回家里,油锅里一倒、噼里啪啦的就直挺挺的成为了嘎嘣脆着奔下辈子而去了——曰“超度”。
过节了,怎能缺了这些好东西呢?没有这些好东西,又怎么好意思让自己干酒醉呢?
秋天的街道还是麻麻辣辣的,青红相间的花椒麻香着,还没触碰到舌尖就已经酥透了走过街道的人们。火红的雀屎辣热情的待着有缘人将自己带走。
小城人对于麻的态度并不如对辣般执著,但对花椒却有种特别的坚持——做菜可以不加花椒、但厨房里不能没有的那种。
街上的香料总是很多,什么草果、砂仁、香蓼、刺芹……多到大部分我都不曾用过,甚至叫不上名来。说实话,不是不屑、而是真不知道该拿它们怎么办?
这些东西肯定不是为了中秋而刻意准备的,但集中上市也还是有道理的。毕竟,这也属于团聚之后即将回到“思念处”的那些家人们走的时候能带走的家乡味呀!
到了异乡这一切就变了:那时花椒的麻,不是麻;辣椒的辣,不是辣。都是乡愁、都是乡味。
花生带着泥土就来到了街上,看得出那是红砂土里生长的花生,真正的花生——黑的、红的、穿花衣的,无论颜色如何,我们都是一样的对待。直接白水一煮,面面的、甘香、醇甜。
核桃、板栗也来自周边,这些东西在很多地方都被“特产”着,从南方到北方,显有不产的地方,却都坚持着“这是我们的特产”,他处这样、此处也如此。
对于这种从地理到餐桌只要几个小时的新鲜,往往年纪越大的人越执着。比如爷爷奶奶,他们对冰冻食品始终保持着一种特别的抵触;但对带泥土的花生、带青皮的核桃却毫无抗拒。
我爷爷奶奶看到类似的“新鲜”,总会抓一把,边拨边用仅剩的几颗牙细细的磨;然后,总能从其中品出许多旧时的滋味——那个年代······
故事总是很长,长到能满眼含泪,噎住了所有的话语;故事很旧,旧到只能轻描淡写的——很苦。

之前被工业红糖挤出了人们视线的手工红糖,近几年又重新回到了这条街上,只是真正的手工红糖依旧不多,只能凭借着好运气才能偶尔遇见。那些摆满大街的形状各异的“手工红糖”,大多是没有这种味——就是我们称之为红糖味的那种味道。

手工红糖的形状不拘,方的圆的都有,只是我最喜欢“四季丰收(一种碗,碗边上的图案是四季丰收)”的样子的这种。这夯实可爱的甜,才是童年里红糖的样子。

这糖还是旧时记忆里的味道,甜的醇厚、香的自然,点点滴滴中都透着一种野——毕竟还有可能嚼出些甘蔗渣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也喜欢在街上找那些关于“小时候”的记忆了。喜欢找那些儿时山野里寻得的日常,并将它们带回家与孩子分享。

当然,这些味道绝不止是甜,还有酸与苦。这些都是需要花些时间去慢慢品寻得滋味,然后边品边:“那时候,红糖只敢拿刀背偷偷磕一小块,然后赶紧塞进嘴里······”

那种悄悄“偷”来的甜,和现在手捧着随意吃的不一样。

别不信,小城生活的人对待水果的态度是很奇怪的。不喜欢太甜的,若是甜的,至少要隐约着些许的酸,不然不被喜欢、哪怕酸味重一些都比纯甜叫人喜欢一些。

这里的人们喜欢酸的辣的,苦的也乐于接受。

各种僻于山野的水果也多了起来,人们还是一日既往的:

:“格甜?”

:“甜呢嘛!”

:“甜么不要老。”

毕竟,没有酸味的水果不太受小城里生活的人们的待见,或许都如我一样的认为“没有酸味的水果没有灵魂”吧!

一觉醒来,昨日还相伴左右的九月已经不见。一阵又一阵的秋风终于吹圆了残缺的月亮,也凉爽了人间。

——于2020年9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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