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洁迈散文《麦 子》
麦 子
麦子,普通的庄稼。它既无姹紫嫣红的花朵,也无秀丽多姿的枝叶。它的形象,只有纤细的茎秆,狭窄的叶子,质朴的果实,针般的芒刺。
也许这一原因,古往今来,扣动诗人和画家灵感的往往是那鲜花、芳草、翠竹、骄杨、垂柳、青松……其实,平平凡凡,朴实无华的麦子是很值得人们赞美的啊!
我生长在农村,曾长期与麦子相伴。我曾为麦子翻地,为麦子播种、松土、施肥、除虫、收割、脱粒。也以麦子为主粮、磨麦粉、吃麦稀饭、吃麦片饭过日子,度过了多少个难忘的岁月。
我仰慕麦子,在我的忆念中,再没有一种庄稼的品性能够比麦子更加坚韧和充满生命活力了。
麦子,它毫不择地而生。且不说它无论在平原、高山、还是寒带、热带,都能发芽、生根、结果。我曾亲眼见过那东海滩新围垦的白茫茫的盐碱地上;在那从坟墩、宅基新开垦出的僵黄土上;在那干旱的高坡或低湿的洼地上,只要有土壤,它就能茁壮生长。
秋天,当耀眼的黄金般的稻谷,白银般的棉花登场入库时,它既无嫉妒,也不颓唐,而是悄然投入泥下,默默地萌发新芽。俗话说入土的麦子能有“钻山之力”。它无论被泥埋得深也行,浅也罢,终将顶破板结的土层,自立于大地,扎根于地下。
逆境从来没有使它屈服过,一出土,人们踩踏它;牲畜啃残它,甚至重物挤压它。可它,愈遭蹂躏,愈顽强地分蘖、生长。料峭的朔风,刀箭似的寒流,无情的冰霜一次又一次地摧残它,可它毫不示弱,满怀节节向上的信心,始终不畏强暴,默默顶住煎熬,期待着三月的朝霞。
初春,它并不左顾右盼被冰雪压伤了的茎秆,冻黄了的叶片,而是全力抖擞起精神,摔掉浑身的冻土和残雪,昂起头,扑打着绿色的翅膀,给睡梦中的花蕾、小草捎去春的信息。
如吻如舔的春风,如雾如丝的春雨,使刚吐嫩绿的柳丝摇来摆去。但,麦子未曾陶醉于春色,而却十分珍惜此时,全力奋发,狠命拨节。潜心补回那在严冬时所遭受的损失。它热爱阳光、雨露。但,从不以太阳、春雨、晨露自居。它只是显示出无限的生机,将无边无垠的绿色献给人间。
棉苗在它腋下面生长时,它从未瞧不起这小苗的稚嫩。而是日夜护卫,抵挡住早春寒风,冷雨的侵袭,给小苗以更多的温暖和湿润。棉苗渐渐长高时,它让位于棉苗,任其展叶伸枝,热望其处处胜过自己。
成熟了,枯老了——世上哪有长生不老的东西。它经历严冬,迎来春天,只为了奉献出坚实的颗粒及可燃的身躯。正因为这样,它生命又被人类、牲畜沿续。即使身躯被燃烧成灰烬,它仍将默默地回归泥土,让小草更青翠,让百花更瑰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