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金手镯(小说)
文/聂海英
七岁那年,我和一帮孩子混战,极力证实我不是野种。哭着跑回家向母亲要我的父亲,母亲一声不吭,只是垂泪。我在别人异样的眼神中发觉,我是个来路不明的孩子。这一定与母亲有很大的关联,我疑惑又愤怒!
十五岁那年,我浅浅懂得了一些男女之事,也懂得了众人对我窃窃私语的缘由,我为我的身世懊恼,也为拥有这样的母女情分羞耻。对于母亲,我有了深深恨意,试着与她作对。
我开始逃学,并且喜欢上了高我两届的阿钢,他能用暴力征服整个校园,我喜欢这种狂妄勇敢的男人,需要这样的保护。母亲疯了一样的一次次苦口婆心劝说毫无意义,我继续放纵我的恶语、发泄我的怨恨,并以离家出走相威胁。母亲不得不用沉默与泪水妥协,我暗暗高兴:有你的曾经就会有我的今天,有怎样的母亲就有怎样的女儿,因果自在,天地难怨。
对她不再有爱!
十七岁那年,我在学校与歌厅之间晃荡,用一头五颜六色的爆炸长发示人,成为老师同学眼中的另类。看着她心急无助泪眼婆娑进进出出办公室的样子,我仰着头露出轻藐的微笑。
周末回家,看见母亲对着一只金光灿灿的手镯抹泪。

“又是哪个野男人给你的。”我把恶狠狠的话语说得咬牙切齿。
母亲死死盯着我,我有点心慌,但还是嘴硬:“你要找男人,我就辍学!”丢下这句话,疾奔出去,坐在阿钢的摩托车上横冲直撞,招摇过市。疾风呼呼吹过耳畔,整条街道宽阔遥远,除了阿钢,我的世界寂静一片。紧紧搂着阿刚的腰,我把冷风吹得发疼的脸颊深深埋在阿钢的背上。
“跟我走吧,我会给你你想要的生活。”说这话时,阿刚已经走出校门两年了,在社会上认识了一大帮朋友。他依旧是那头永不言败的雄狮,在他一次次用拳头为我征服所有人的侮辱与欺凌中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这种威风凛凛的呵护让我骄傲恣意,欲罢不能。我需要这种毫无约束的自由与疯狂。我果断彻底地从学校消失了。
母亲找到时,我已经在外面漂了三个月。
七八个男女住在一起,我是阿钢的女人,没人敢对我指手画脚。至于他们出去干什么,阿钢不让我问,只说:“等着我开宝马来娶你。”
我信!
母亲跪下求我跟她回家。
“要我回去?哈哈哈,那得给你抱个大胖外甥一块回!”我头都不抬。
看着母亲踉跄离开的身影,我再次露出些许笑意!
二十五岁那年,阿钢忽然有了很多钱,我搬到了他的出租屋,开始幻想着他用宝马车娶我。
不知何时,屋子里经常烟雾缭绕,他的身体也时感不适。流涕,头晕,浑身发冷,眼神迷离,很多时候看我的间隙竟然会哈欠连连闭眼打盹。
我四处给他买药,但都无济于事,我急的只能掉泪。
“你去找王哥......他的止疼药我吃了......管用。”阿钢在浑身疼痛发作,疯了一样满地打滚时,求我拨通了王哥的电话。
我风疾火燎地拿到了阿钢的救命药,可惜并没有送到他面前。
见到母亲时,我已经在拘留所呆了十天,连同母亲来的还有一个我依稀记得被我唤作外公但早已与母亲不相往来的老人。
“孩子,你母亲已经花去了全部积蓄,可是...... ”老人嘴唇哆嗦,哽咽无声。
“孩子,妈妈对不起你,救不了你们……”
“谁要你来救,我愿意待着……”

母亲没再说什么,把一张破旧且发黄的信笺放在我面前,连同一张同样发黄但和我长的及其相似的年轻女子的照片。
我确实是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只是出生三个月,我就成了孤儿,那个女人把我托付给了我现在的母亲,留下的还有那只在母亲看来现在可以帮我赎罪的金色手镯。
那一年,我的母亲二十五岁,一个未婚女子!
妈——
我昏然倒地,长跪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