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给学生安翅膀

王继琼

上周五放学后，因为想着第二天值班就没有回家。学生小琪在门口转了几圈，才鼓起勇气大声喊我。

“老师，你是不是无家可归呀？”她忧心忡忡地盯着我问。

我们学校只有四个老师，三十个学生，大家平时就像一家人，总是相互关心。小琪今年读二年级，妈妈生下小琪后回到了她远方的家。而父亲一点家庭观念没有，从不管她。她只能和爷爷奶奶艰苦地生活在一起，上学期的学杂费还是我们四个老师给她捐款才得以解决。她非常乖巧，而且能察言观色，深得老师们的喜欢。

“老师有家呀！只是我明天值班，所以不回去。”我很诚恳地回答她。

她推开大门进来，坐在保卫室的门槛上，把书包放在地上示意我坐在她书包上。

“老师，我想和你聊聊天！”她抱着双手，笑呵呵地用稚嫩的声音说：“我时候总是觉得自己无家可归，所以喜欢一个人独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放学后就喜欢早点回去。”

“你什么时候没有家了？”我没有坐在她书包上，而是也抱着手蹲下去说：“你爷爷奶奶对你可好了。”

“好是好，可是你知道吗？他们经常说我是没有爸爸妈妈的孩子，我又不是孙悟空，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子，没有爸爸妈妈哪能有我呢？其实我也明白，他们的意思是说我是一个可怜的孩子，没有父母关爱我吧！”

我感叹这个孩子懂事，但是她这个年龄能懂得这些倒让我更加觉得她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你想你爸爸妈妈吗？”刚问完这个问题我就有些后悔，她的眉头也突然就像被黑云盖住了，能看出她非常不高兴。

“我呀！”没想到她才说两个字，脸上又充满笑容，跳起来说：“老师你知道我被打时会喊谁吗？”

“爸爸？还是妈妈？”一般的孩子被打时会习惯性地喊爸爸妈妈，我心里知道她可能不会喊，所以我的回答也只是试探。

“才不会哟！”小琪回答得斩钉截铁，继续说：“最开始我习惯喊爷爷，可是长大后爷爷比奶奶打得还重，后来我习惯喊奶奶。但是现在喊他们俩谁都没用，因为喊他们名字，他们只会帮着另外一个打我，所以我心里默念旺旺队快来救我，哈哈哈哈……”

我也忍不住笑起来，问她：“所以你现在心里有一个超级英雄吧？”

“是的呀！老师您就是我的超级英雄哟！”

“我怎么做你的超级英雄呢？”

“你是在给我长大后能飞翔装翅膀的人呀！”她越说越兴奋，声音也越来越大，像一只欢快的麻雀。

小琪接着说：“上学期你和我回家家访，你指着一只麻雀说，如果我想要像麻雀一样飞翔，你可以给我安上翅膀。你忘记了吗？”

我突然想起来，那时候我还答应给她买一个风筝。这事我已忘到九霄云外，她却还记得清清楚楚。

“对不起，我还答应给你买风筝呢！”我满心愧疚，想在她没有说这件事之前先道歉：“不过你放心，这学期我一定给你补上。”

“看来你真的忘记了，老师。”小琪有些不高兴。

“对不起，对不起。”

“你根本就没有对不起我呀！”她反驳我说：“当时你说给我买风筝，我就说我不要，我想要你给我装上飞翔的翅膀，你可是答应了哟！”

答没答应我真忘记了，但是要给她装上翅膀我肯定做不到。

“老师可不是神仙呢！装翅膀肯定做不到，而且就算真装上了翅膀，也一定不能飞翔。”

“老师，你真笨。知识不就是翅膀吗？”

小琪站起来抖着双手围着我“飞”了两圈。我的眼睛里满是眼泪，感慨原来这就是孩子想要的翅膀呀！我转身想要抹掉泪水，她在身后又关心地问我：“老师，你是不是真的无家可归哟？”

“老师有翅膀呀！可以飞回家。”

“有翅膀了还回家干嘛？你应该满世界飞，去天安门广场看看，去大兴安岭看看。哦！还可以去海底世界看鲸鱼呢！”

“可是我有翅膀了，我只想飞回家，因为在外面满世界飞好累。”

“那你一定没有家，因为你今天没有飞回去。”

“要不老师今晚飞去你家吧！”她忍不住大笑，拉着我就开校门回家。

在路上，她和我说了很多。她说如果翅膀长好了，她就让爷爷奶奶住在房子里，自己拉着房子满世界飞，假如哪天飞累了想要回家，只要把房子放下来自己就能回家。

“如果爷爷奶奶过世了呢？你还会拉着房子吗？”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一定会一直飞。”

我有翅膀飞却不能回去。小琪没有翅膀，却想安好翅膀飞离家。如果她从出生就飞离家，我从三十岁想飞回家，也许我们会相遇在十五岁吧！可是，我们各自都真能飞到目的地吗？都真的能离家和回家吗？

作者简介

王继琼，铜仁市作协会员。有作品见于《意林》、《文学少年》、《人民代表报》、《铜仁日报》、《黔东作家》、《兴星》、《首都公共文化》等报刊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