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奇之八：窑湾施老三（作者 李修运）

听老辈人讲过窑湾施老三的故事。

施老三是个卖大布的，就是把老粗布驮在驴背上，摇着铃铛，牵着驴走街串巷吆喝着卖。他家有两台织布机，还有染坊，自然日子过得去。

清末，当然没有化纤布料了。绫罗绸缎自然有，乡间谁穿得起？不要抬杠。

这家伙是个古道热肠的人，也许缺心眼，也许一根筋。遇到劫道的，他不怕，把辫子往脖子上绕三绕，“唰”从稍马子里拽出青殷殷的钢刀来，土鳖子劫匪见状于是作鸟兽散。遇到可怜的穷人，他顺手抓出一把铜钱奉上。有一天街口，见一老者牵着女孩，女孩头插草标，他把女孩抱驴背上，陪同老者一路走到四十几里外的棋盘楚河村，一匹布颠簸掉了浑然不觉。

窑湾东八里有乱坟岗，驴经过都打颤，施老三不惧。那日薄暮，一女子哭坟，其声呜然凝噎。施老三停住，语道：“人死不能复生，再寻个好人家嫁了吧。”女子闻声立起：“呸！呸！乌鸦嘴，我哭我娘呢！”江南口音。那女子径直跟随到了施家。

几番撵不走。女子姣好窈窕，烙煎饼做饭样样一点即通，就是吃不惯辣椒。问其籍贯，女子懵懂；再问年龄，粉面不悦。夜，睡在柴房；渐渐盘桓施老三所居之耳房，恋恋不肯去。遍寻后河十三家妓院，皆称不识；打听村舍也不见有人认领。遂请客三桌，让山西会所阎掌柜做媒，纳为正室。

女子持家有道，施老三本就是个甩手掌柜，乐得逍遥。九年生一男二女，皆清秀模样。

一日，女子对施老三说：“你纳个妾吧，我老了。”老三以为夫妻间玩笑，不理。一月余，女子光洁的脸上竟皱纹纵横。她凄然说：“成精的狐仙也难活九年，况且我食了人间烟火。”俗语：女人老的快，一晌变妖怪。夫妻间玩笑无度啊，老三依然不理。

盛夏一晚，夫妻俩在运河边石阶上漂洗染布。一只平常的蛮子船行经，女子脸色骤变，一跃而起扎入水中。施老三连忙拉扯，女子箭头一样游，转瞬在水面变幻成一只七彩狐狸，顿时风声大作。上了蛮子船，风息浪止，狐狸又变成了年轻妇人。女子深情对施老三喊道：“我本江南一狐仙，奉旨搭船来窑湾。儿娶妇时告知我，荷边三呼李翠莲。”

施老三手握妻子一只绣花鞋，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