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小女子”汉娜:曾是纳粹顶级试飞员,也以先驱者精神留名长空

她的工作给纳粹助纣为虐,无疑是有罪的,但在人类征服天空的历程中,汉娜又是带领我们进入喷气时代的先驱。她也终因后者而在历史上留下名字。

坐在喷气时代头车上的“小女子”

出差,偶然在飞机上翻看杂志,见到了这样一张照片,便想起了这样一个奇特的小女子。
以那个时代的标准而言,照片的质量不错,纳粹德国非常重视制服的设计,试图以此作为一种对年轻人的吸引力。
也正是因为这样深刻的时代烙印,注定穿着这样的服装(还有那个铁十字勋章)便和希特勒时期令人厌恶的历史挂上了钩,无论它怎样光鲜,带来的只是唾弃和耻辱。
然而,就像瓦尔德海姆一方面因为曾为纳粹德国服务而备受质疑,另一方面又曾经走上联合国秘书长的职位为整个人类服务,这中间颇有些充满矛盾的人物。汉娜·莱契(Hanna Reitsch,照片上正中央的女子)应该也算是其中的一位。
汉娜的故事在大多数人的记忆中是空白,也许,人们只会为她身穿纳粹的制服而留下印象。但在航空领域,至今有很多人把这个小女子视为楷模,她是20世纪最优秀的试飞员之一——不仅是最优秀的女试飞员,而且无论性别。
已经强调了两次“小女子”这个词,这首先是因为诞生于1910年代的汉娜生在一个航空还和女子无缘的时代,偏偏从东方到西方,都有一些“小女子”在挑战男人们的世界——鉴湖女侠秋瑾的女儿便是中国最早的航空先驱之一;另一个原因则是她真的是个“小女子”。
照片上的汉娜显然从角度上做了特殊处理,实际上她身材纤细矮小,从体力的角度来说,似乎不太适合从事试飞这个行业。那个时代,飞机是没有电子系统来提供助力的,一切机械的操作都要靠飞行员的体力来完成,没有点力气很难完成。但偏偏汉娜做到了。
1912年,汉娜生于西里西亚一个富裕的中产家庭,4岁便开始从阳台上往下蹦,展示了惊人的身体协调能力。从1931年开始,汉娜接触飞行,最初是一名滑翔机爱好者(这个爱好她保持了终生)。1934年,她进入德国民用飞行训练学校,她也是这个学校的第一个女学员。
汉娜的父亲是一名医务工作者,而母亲是虔诚的教徒,受父母双方的影响,汉娜最初接触飞行的原因是想当一名到非洲去的教会飞行医生。
然而,很快这个小女子就显示出了对飞行的狂热和在飞行员中的独特气质,这导致了她一生事业的开始。和后来的著名试飞员耶格尔一样,她有一个特殊而极有价值的习惯——飞行每种飞机之前,都会对飞机的机械进行了解,甚至懂得怎样拆装发动机。凭着对机械的充分熟悉,汉娜总能把飞机最极限的性能飞出来。
这之后,又出现了一个特殊的契机。24岁的时候,汉娜参加了一个到巴西和阿根廷的旅行团,并和在那里的德国移民进行了交流。她在那里协助本地移民试飞了一种自制的滑翔机,而且干得很成功。
正因为如此,“有个小个子女试飞员”一类的新闻开始出现在德国的报刊上。德国空军在一战中的超级王牌飞行员乌德特(当时参与主管德国航空工业)因此产生了极大的好奇,他和一班老弟兄都成了汉娜的忘年交。也正是在这一群老鸟的关照和引导下,汉娜改变人生方向,成了德国第一号女试飞员。
改当试飞员的机遇对汉娜来说颇为凑巧。她实际已经基本完成了作为一名飞行教会医生的培训,却意外发现,做这份工作还要一份汽车驾驶执照。此时汉娜家道中落,她没有学车的钱了。
因此,她欣然接受了这份能挣钱而且能飞行的职位——汉娜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摆脱飞行的魅惑了。
汉娜试飞过各种各样的飞机,包括这种Fa61型旋翼机,它是世界上第一种具有直升机性能的飞机,而汉娜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位实验“直升飞机”的试飞员。
在她试飞的飞机中,有一种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初期成为世界名机,这就是斯图卡式俯冲轰炸机。早期轰炸战术通常采用水平投弹,需要飞机较长时间保持稳定的飞行方向以便瞄准,这也意味着飞机长时间停留在高射炮的射击范围内,傻乎乎地等着被打下来,因此,要么会被打下来,要么因为躲避炮弹把炸弹扔偏。
斯图卡采用高空俯冲而后脱离的战术,这种“俯冲轰炸”成了二战中攻击军舰等硬目标的标准手段。而走在这一技术前列的德国,第一个尝试俯冲战术的,便是女试飞员汉娜。
汉娜的敬业、机敏和冷静使她大获成功,但斯图卡的试飞,实际上也成了她矛盾命运的缩影——在希特勒时代的德国人,很多和汉娜一样,把自己的人生价值奉献给了魔鬼。
实际上,汉娜试飞的德国空军飞机并不仅仅有斯图卡一种,她也是纳粹德国第一种实用喷气式战斗机梅赛施密特Me163的试飞员。
也正是在对Me163的试飞中,汉娜第一次感到了纳粹德国失败的危机。有一回,纳粹空军元帅戈林邀请试飞员吃饭,席间狂妄地提到Me163将很快大批生产,为德国空军锁定战争的胜局。知道这种飞机技术跨越度太大,根本还不完善,完全不能胜任这样的任务,作为技术人员汉娜试图向这位元帅说点儿真话,戈林却盛怒而去,声称不听任何不同看法。
由于急于求成,Me163匆忙服役没有挽回战局,却因故障频发、操作困难而导致很多飞行员死于事故,大量飞机趴窝不能投入战斗。
其实,有没有这种先进战斗机,结局应该都是一样,纳粹不是输在兵器上。
汉娜在试飞Me163的时候也出了事故。在一次试飞中,她的飞机起落架放不下来,汉娜决定迫降。她几乎成功了,但最后一刻飞机还是翻倒撞毁,女试飞员负了重伤,颅骨四处骨折,鼻梁几乎断裂毁容。
然而,人们在把昏迷的汉娜抬出飞机残骸时,竟然在她身边发现了一份笔记——她在依然清醒的时候留下了这次实验的数据。被抢救过来的汉娜后来对人们说,她觉得只要留下数据,自己即使失去生命也无可遗憾了。
她的工作给纳粹助纣为虐,无疑是有罪的,但在人类征服天空的历程中,汉娜又是带领我们进入喷气时代的先驱。她也终因后者而在历史上留下名字。
这种精神也引来了盟国人士的钦佩。汉娜在战争结束时从柏林飞出,带着希特勒的求援信件,但俘虏她的英国军队以礼相待,在此后的审判中,汉娜也最终没有被送上战争罪的审判台。
二战结束后,汉娜考取了运动飞机的执照,以飞行教练的身份一直工作到退休。
这样一个结局,无疑让人欣慰。汉娜的一生评价复杂,但她在自己的回忆录中的一段文字,却撼动人心。
'The longing grew in me, grew with every bird I saw go flying across the azure summer sky, with every cloud that sailed past me on the wind, till it turned to a deep, insistent homesickness, a yearning that went with me everywhere and could never be stilled.’
“深情在我心中滋长,伴随着我看见的每一只鸟儿飞过蔚蓝的夏日天空,伴随着风中从我身边掠过的每一朵云,直到它变成一种深深的、执著的思乡之情,一种与我相伴的、永远无法平复的思念。”
原来,在汉娜心中,天空,是家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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