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火雄||铁树开花
周火雄||铁树开花
我从城中搬到城乡的时候,是寒飕飕的冬天。选定屋子,站在院子里,只觉得极其空落,院子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植被,没有树木,当然更没有花草。一块土地闲置着,没有被侍弄,看起来有点不像样子,就跟良田良地荒芜、美女没有梳妆相仿佛。

翻过年来,春天,我忽然萌发栽花种草的念头。也是一时兴起,其时原本没有多少园艺知识的,栽什么?怎么栽?怎么管理?全凭一时兴趣。植树节前,一场透雨后,我来到菜市场的出口,刚好见到一个卖树苗的乡下人。他戴着草帽,脸很黑。他的各种花树苗木依次靠墙展开,有桃树,李树,杏树,枇杷,还有桂花、栀子、吊兰、水仙、杜鹃,总之看得眼花。

我挑挑拣拣,一副很内行的派头,那样子似乎在告诉卖花木的乡下人,我是内行的,欺负内行当然行不通,一分价钱一分货,你得说实话,卖实价,否则生意难做脸难看。这人很实诚,他笑笑,一口烟色牙,说,你看看这株栀子,粗壮,结实,容易活,不消三年就开花。啊,这样啊,三年就开花?这可出乎我的意料。

话语投缘,心里就没了芥蒂。我一鼓作气,挑了栀子、桂花、石榴,还有室内的吊兰、米兰。临走,再挑了一棵铁树。为什么要了一棵铁树呢?直觉告诉我,它四季常青,喜庆,而且枝丫不多,不大占地方,花盆就可以对付。
春到深处,树木繁茂起来。桂花、栀子、石榴当年就萌发了新的枝叶。吊兰青郁一片。倒是那株米兰在一场倒春寒中枯萎。书上说,低于5摄氏度,它就活不下去。从此不再养米兰——黄梅的春天低于5摄氏度的日子有的是,再去侍弄米兰,那不是自讨苦吃?最不起眼的还是铁树。啊,铁树,它的生长跟它的名字可真是一脉相承,一年除了萌生一圈新叶,再没了动静。它铁不铁!

这就是铁树,月月如此,年年如此。好像它生下来就是这样,扎撒开墨黑的带刺的枝丫,树丫中间是树芯,蛋黄的,与墨黑的枝丫形成鲜明的对比。
对于季节,它显得老迈。春天,别人勃发,急不可待,它在观望;夏天,别人疯长,它才慢慢地,慢慢地在树芯里抽出嫩芽,剑一样,不久,这些个嫩芽变成带刺的枝丫,扎撒开;秋天,别人在换季,在打扮,在展现妙曼的身姿,它在观望,它总是这样视而不见;冬天,别人耐不住清寒,瑟瑟发抖,光秃了枝叶,它依然旧样,好像寒冷与它无关——在墨黑中,在哼唱,在观望。它似乎生来就为了观望。即便雪花飞舞,即便雪绒把树芯厚厚盖住,它还是我行我素。它可真是树中铁哥。
我搬到城乡快二十年,别的花,譬如栀子,开得轰轰烈烈,天真烂漫。石榴也红红火火,烂漫大气,唯独铁树就这副老样子,除了树轮多了,似乎再没有别的变化。它天生就是不长不大年年月月在的千年矮啊。
今年的梅雨来的密。三两天一场,三两天一场,仿佛这个夏天就这么多情。就这么个雨季,就这么个寻常的日子,铁树开花了!
铁树开花了。你看,淡黄的,宝塔似的,堆积在树芯的位置,一层层往上,越长越高,越长越美。它这般华贵,金色的宝塔一样的造型,一下子就震撼了你的心灵。在最好的时代,在最美的日子,自由地开放,它真是吉祥的信差。
那一朵,宝贵的一朵给了我昂扬的力量。铁树尚且开花,人生更当努力。
作者:周火雄 湖北黄梅人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黄梅作协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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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 辑:唐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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