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绍功先生治疗恶性肿瘤验方(李成卫教授整理)
沈师治疗恶性肿瘤:强调中医辨证论治的整体和综合的优势, 谴方用药以证为准,尤其重视扶助正气在治疗中的重要作用。
辨病用药只是提高疗效的辅助方法,且必须在中医理论的指导下,需要与病机证类相一致。
沈师临床:辨证----多采用“病证相配单元组合式辨证诊断法”, 论治----则应用序列配套的整体方案,及配合意疗、艺疗、体疗、食疗等措施的综合疗法。
这些新思路、新方法,能够充分发挥中医的论治优势。尤其当前的恶性肿瘤治疗-----重病轻证、滥用攻伐的医风下,对提高中医诊治恶性肿瘤的疗效颇有助益。
兹将沈师治疗恶性肿瘤----以证为准、扶正为主的理念及整体综合治疗方案介绍如下:
(一)以证为准,单元组合
治疗恶性肿瘤,通常多误在以病为准,据病用药上;即无论何证,滥用攻伐,徒伤正气;其为有效,亦是幸中。
沈师认为:恶性肿瘤的治疗同于他病,亦须以辨证为准;辨病只是提高疗效的辅助方法;而辨病用药,必须在中医理法的指导下,有是证用是药,不得与证类病机相矛盾。
(1)痰浊阻滞:
要点----头重胸闷,口粘纳呆,苔腻脉滑。其中尤以苔腻为要,可以“一捶定音”,即所谓----“但见苔腻一证便是,其余不必悉具。”
例如:直肠癌案之痰浊中阻证、肺癌案之痰毒蕴肺证、肾癌案之痰湿下注证等,均以纳呆、苔腻确定痰浊。
组方单元:为温胆汤。
沈师把《三因方》温胆汤化裁为:竹茹10g、枳壳10g、云苓10g、陈皮10g、石菖蒲10g、郁金10g六味,用治痰浊化热。
其方解:竹茹----清热化痰是为主药;云苓、陈皮----健脾祛痰,截断“生痰之源”是为辅药;枳壳----理气行滞,利于痰浊的排出是为佐使药;石菖蒲、郁金----透窍豁痰,畅行气血,以防痰浊闭窍。
(2)瘀毒蕴结:
要点----刺痛,舌紫暗,有瘀斑,脉涩弦紧。
组方单元:以血府逐瘀汤为基本组方单元,
方解:化瘀----轻则丹参30g,丹皮10g,赤芍10g;重则桃仁10g、红花10g;
行气开胸----用柴胡10g、枳壳10g、桔梗5g,
引血下行----川牛膝15g;
和血养血----选生地10g、当归10g,以活血而不伤血,逐瘀又能生新。
(3)肾精不足:
要点----腰酸膝软,苔薄不腻,脉沉细。
组方单元: 以杞菊地黄汤为组方单元,
组方主药:有枸杞子10g,野菊花10g,生地黄10g,黄精10g, 及生杜仲10g,桑寄生10g。
方解:其前四味养阴清肝,后两味温润肾阳,阳中求阴。
(4)脾气亏虚:
要点----纳差便溏,神疲乏力,舌淡苔白,脉缓无力。
组方单元:基本方为香砂六君子汤:
基本组方:党参10g,炒白术10g,云苓10g,陈皮10g,木香10g,砂仁10g,石菖蒲10g,郁金10g,生杜仲10g,芦根15g。
方解:其石菖蒲、郁金----透行消导,使六君子汤补而不滞,又可调整大脑皮层,有利于肿瘤患者稳定情绪;
生杜仲----温润肾阳,补火生土;
芦 根----生津养脾阴,可养阴以益气,又可防诸药温燥而损伤脾阴。
(5)津液损伤:
要点----便秘口渴,舌质干红,脉象细数。
组方单元:增液汤为;
组方:玄参10g,麦冬10g,生地10g。
证类----由四诊确定的证类单元组合而成。
如纳差苔腻,为痰浊,可以单见----如食道癌案; 若见舌有瘀斑,则有瘀血; 二者合则为瘀痰互结,如胃癌案即为痰瘀互结证;
若伴见肝气不疏,则为肝郁痰阻----如肝癌案、乳腺癌案。
如腰酸、苔薄不腻为肾虚;伴有舌紫暗则是肾虚血瘀----如食道癌案即为此证。
此四证为常见证类,具体诊断情况见各案中。
组方----则由各证类单元所对应的组方单元,根据证情轻重,在治法理论指导下组合而成。
如胃癌案:虽为痰瘀互结证,痰重瘀轻,治疗以祛痰为主、化瘀为辅, 方中只用一味丹参痰瘀同治;
而食道癌案:肾虚与血瘀等,则治以赤芍、丹皮、川芎、丹参、当归等活血品合入杞菊地黄汤中,补肾活血并重。
沈师临证---- 活而不拘;遣方用药,必使合于治法而与证类病机丝丝相吻。 尤其强调,认证----要抓主要害,要以舌为主; 治法----不可拘泥,当随证而变;
有是证用是方,方证必须对应;用药有法度,配伍要巧妙。 这些是本章选择和点评医案的核心内容。
常见恶性肿瘤的首选用药,多为驱邪之品。 临证中,若见邪实之象,辨为邪实之证,攻毒品也是必用。但必须守祛邪而不伤正气大法。
祛邪之法:
其一,攻毒之品,必有见证,所谓“有故无陨故无陨也”;更要中病即止,须知“食养以尽之”。
其二,适当配伍,减轻毒损。
如喉癌案,用山豆根“解咽喉肿痛”,但久服会导致腹泻,配伍木香、煨葛根升清及白花蛇舌草渗浊以防其泻泄;
甲状腺癌案之山慈姑----散结,配丹参养血活血,以防其肝脏损伤。
其三,尽量选用解毒而不伤正之品,切注意配合使用扶正之品。
如沈师解毒通用方中:生苡仁、白花蛇舌草----解毒而不伤正, 而仙鹤草----可以益气扶正;
又如肝癌案之茵陈四逆散中:生黄芪----可以补气托毒、扶正祛邪。
1、恶性肿瘤通用方
沈师组成解毒通用方:仙鹤草10g,生苡仁10g,莱菔子10g,全瓜蒌30g,白花蛇舌草10g,丹参30g。
方解:生苡仁、白花蛇舌草----渗湿解毒,可引痰毒诸邪从小便而解;
莱菔子、全瓜蒌----祛痰通腑,可导诸邪痰浊从大便而出;
丹参----养血活血; 合生苡仁、白花蛇舌草,则为痰瘀同治;
仙鹤草----益气,合前诸药则是扶正驱邪。
五味合用,同治痰瘀而给邪以出路,渗湿解毒、活血益气而不伤正气,可通用于各种恶性肿瘤痰瘀蕴毒、脾肾亏虚等所有证类。
现代药理研究表明,五味药物均有广谱的抗肿瘤作用。
2、常见恶性肿瘤的首选用药
此类药物,未必定用,需以证为凭。
有其证则斟酌选取1-2味,加入证类所定方中。但必须中病即止,勿使伤正。
(1)食道癌:首选半夏、全瓜蒌、生赭石、威灵仙、三七粉,
要在三七粉与诸降逆药同用,可以预防出血。如食道癌脾胃失和,升降失司案中,合于温胆汤中,祛痰瘀、降冲逆。他如急性子、山慈菇,亦可酌用。
(2)胃癌:首选藤梨根、莪术,他如喜树硷、肿节风、蛇莓,亦可选用。
(3)肝癌:常用金钱草、醋鳖甲、板蓝根、丹参,要在软坚散结,如肝癌肝郁痰聚,横逆脾土案,合于沈师经验方茵陈四逆散中,疏肝祛痰。他如龙葵、莪术、藤梨根、半枝莲、喜树硷、苦参、川楝子,亦可据证选用。
(4)肠癌:首选苦参、生地榆、藤梨根及肿节风、喜树硷。
(5)胰腺癌:首选藤梨根、半枝莲、生军、三七、肿节风。
(6)肺癌:多用鱼腥草、全瓜蒌,少用山海螺、白英、半枝莲。
(7)鼻咽癌:蛇莓、蜂房、龙葵、鹅不食草、半枝莲、马勃。
(8)甲状腺癌:山慈菇、夏枯草、生牡蛎、海壳粉常用。
(9)膀胱癌:如龙葵、蛇莓、半枝莲、土茯苓、喜树硷、白英。
(10)乳腺癌:山慈菇、公英、夏枯草常用, 长春花硷,蜂房、山甲少用。
(11)宫颈癌:黄柏、炒苍术常用, 莪术、白英、墓头回、芡实少用。
中医治疗恶性肿瘤的大法,不外驱邪与扶正两端。
驱邪,针对其气滞血瘀、痰浊凝滞、热毒壅结等邪实亢盛的病机,采用破血逐瘀、祛痰导滞、清热解毒以及以毒攻毒的治法;
扶正,针对其脏腑虚弱、气血亏虚、阴阳失和等正气虚损的征象,采用补益脏腑、益气养血、养阴生津以及滋阴温阳的方药。
沈师认为:中医治疗恶性肿瘤,在辨证基础上当以扶助正气为治疗大法。
首先开胃纳食,胃气为本,以正气血生化之源;待胃开纳可,从肾论治,以固正气在下之本;而痰瘀热毒之邪,其祛则以不伤正气为准,最忌苦寒攻破、以毒攻毒。
(1)芳香开胃法:
苔腻纳呆,属于湿阻中焦,宜芳香开胃,投温胆汤、保和丸化裁。如案胃癌案、胶质瘤案,是先用温胆汤开胃,后以继以杞菊地黄汤补肾扶正。
用温胆汤开胃化苔,需知沈师常用的序贯五步法,及一味丹参、痰瘀同治,一味生芪、益气托毒两法。
所谓序贯祛痰五步法,第一步是加生苡仁10g、车前草30g、白花蛇舌草30g利尿,全瓜蒌30g、白菊花10g、当归15g等润肠,分利两便,给痰出路。如食道癌案脾胃失和证,利尿用茵陈、泽泻、生苡仁、白花蛇舌草,润肠用全瓜蒌、莱菔子;肾癌案痰湿下注证,桑白皮、生苡仁、车前草、丹参,宣上、渗下,排除痰湿毒之,而合为“开鬼门,洁净府”、“平治于权衡,去宛陈莝”(《素问·汤液醪醴论》)之剂。投之腻苔不退,可以“三竹”换用:便干热盛改用天竺黄,痰多咳促改用竹沥水,如胃癌案痰瘀互结证,这是第二步。不效再加茵陈15g后下、泽泻10g,以增利湿祛痰之功,这是第三步。或本就苔腻,亦可直接加入。再不效,加入散结的海藻15g、昆布15g,这是第四步。腻苔依然不退,最后可加软坚的生龙骨30g、生牡蛎30g、海蛤壳30g,食道癌案脾胃失和证、胃癌案痰瘀互结证、肝癌案肝郁痰聚证等。见腻苔先退腻祛痰,是临证取效之道。
(2)健脾开胃法:
苔薄纳呆,为脾不健运,宜健脾开胃,投香砂六君子汤化裁。如胃癌案,用香砂六君子汤健脾开胃后,以继以杞菊地黄汤扶正固本;而胆囊癌案,初用异功散健脾,待胃开用杞菊地黄汤固本防复。
(3)养阴开胃法:
无苔或少苔纳呆,系胃不阴不足,宜养阴开胃,投养胃汤或增液汤化裁。如案鼻咽癌案,投增液汤开胃纳食,再用杞菊地黄汤合当归补血汤滋养肝肾。
待胃开纳可,苔薄不腻,或其本自苔薄纳可,可用杞菊地黄汤调补肾中阴阳。 沈师认为,补虚之法,“健脾”不如“补肾”。 健脾即调补气血,其弊有二:一是性温,易有热性炎上之虑,过量常服,致口干咽燥,甚则鼻衄躁烦;二者味腻,常有碍胃减纳之弊,过量常服,多致食纳下降,得不偿失。
补肾则不同。补肾可调整肾中阴阳、水火,蒸化脾土之运,充养五脏六腑,比健脾更全面,而无补气养血之品炎上和碍胃的弊端。其于恶性肿瘤的治疗,一是补肾固元,恢复正气,可以提高机体免疫力;二是患者精神健旺,生活质量提高,可以增强战胜疾病的信心。
(2)丸药缓图:恶性肿瘤受情绪、饮食、劳累等多种因素影响,容易复发,为此,防止复发十分重要。“丸药缓图”也是免于病情复发的重要措施。一般有三种形式:一是以获效的方剂加为5倍药量,共研细末做成水丸或装入Ⅰ号胶囊,每次3g,每天2次,连服2~3个月。二是午餐、晚餐后服加味保和丸各3g,早晚各服杞菊地黄胶囊5粒(每粒0.4g),连服2~3个月。三是重新组成胶囊方。如加味犀黄丸(贵重药:麝香5g,牛黄5g,西洋参30g,三七粉(冲)60g,羚羊5g,海马粉10g,熊胆5g,冬虫夏草10g,灵芝30g;一般药:生芪60g,当归30g,生杜仲30g,桑寄生30g,云苓30g,生苡仁60g,仙鹤草30g,山药30g,丹参60g,焦三仙90g,生鸡内金90g,炙乳没各30g,炒白术30g,白花蛇舌草60g;酌加药:各病种的首选中药。贵重药单独研末,一般药和酌加药共研细末,同贵重药粉和匀,装入1号胶囊,(0.3g/粒),每天3次,每次10粒。
以上内容可以概括为“三法两要”。
三法:一,患者纳差、苔腻,则先以温胆汤或保和丸祛痰湿、开胃气,待胃开纳可,继以杞菊地黄汤补肾,此为常法;
二,患者纳差、苔不腻,则用香砂六君子汤健脾开胃,继用杞菊地黄汤补肾,此为变法;
三,祛除痰瘀热毒邪气,则仅用白花蛇舌草、生苡仁、公英、野菊花、丹参等渗湿活血解毒而不伤正气之品,此为佐助之法。
两要:一,治有先后,先祛实后补虚;
二,祛邪不伤正,扶正不恋邪。
这是先生治疗恶性肿瘤的创新思路,常收提高患者生活质量,延长生存时间之效。
《素问·脏气法时论篇》云:“毒药攻邪,五谷为养,五果为助,五畜为益,五菜为充,气味合而服之,以补益精气。”
沈师治疗恶性肿瘤,十分重视食疗的作用,并把日常饮食之宜忌条目,印成文件,发给首诊患者。其内容主要是根据患者体质虚阳、虚阴、虚气、虚血的差异,令其饮食有所偏重、宜忌。
如补阳虚----宜食胡桃、海参、龟肉;
补阴虚----宜食元鱼、木耳、蘑菇、腐竹;
补气虚----宜食花生、莲肉、山药、饴糖;
补血虚----宜食桑椹、龙眼、杏脯、红枣。
所有体质的患者----均宜多食蘑菇、木耳、菜花、包菜、胡萝卜,
而忌食鱼虾海鲜、羊肉狗肉、香菜香椿、茴香韭菜。
沈师认为:中医要发展、要与时俱进,就必须要创新。但是,创新不得违背中医辨证论治的基本原则。
当前,借助现代技术,中医治疗恶性肿瘤的总体水平大有提高。然而,很大一部分中医医生,临床轻视辨证,一见肿瘤,无论何证,即滥施以毒攻毒、清热解毒、破血逐瘀之品,根本不顾及辨证论治的基本原则。此等医风不纠正,若要提高中医临床疗效也是妄想。
由此,沈师治疗恶性肿瘤以证为准、扶正为主的整体、综合治疗方案,其现实意义也在不言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