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君子”今焉在 ——65年前的一段往事

旧日似风,往事如流;聚散匆匆,记忆长留。65年前在浙大度过的那一段短暂而快乐的日子,始终让我铭记于心,念念不忘。

那是1955年学校放暑假前,绍兴市团委接到青年团浙江省委员会一纸通知,要求绍兴市各中学(包括中专学校)选派一名代,在暑期到杭州参加浙江省第一届中学生夏令营。其时绍兴市共有七所学校,分别是:第一中学,第二中学,第一初中,第二初中,第三初中,以及师范学校、卫生学校。各校接到通知后,无不认真遴选“优秀”学生。

当时还是个14岁初二学生的我,荣幸地接到校方通知,作为我就读的绍兴第一初中代表,前往杭州参加夏令营。仅有七所中学的绍兴,派出了七名学生,不用说,都是各校的尖子,我就是从一千名在校生中筛选出来的幸运儿。在七名绍兴学员中,我是年纪最小、个子也最小的一个。

夏令营由浙大团委负责承办,全省各地来的营员共200多人,营地就在刚从大学路迁至老和山下不久的新浙大(现浙大玉泉校区)。踏进这偌大的校园,我们这批从乡下来的土学生,如同刘姥姥走进大观园,惊讶而新奇,尽管当时的浙大才刚刚建成教一、教二两栋大楼(当我在1959年入学时,学校已经完成了六栋教学大楼的建设)。

来自绍兴市的七个学生编成了一个组,我们从相逢不相识的陌路人,很快就变成了无话不谈的他乡故知。七个营员名字中我至今记得的还有:一中的陈炎林、二中的陈志林(高中时我们俩又很巧成为邻班同学)、二初的谢伯康、三初的秦园珠,对卫校和师专的两位却记不准了,只记得卫校那位女同学姓朱。

浙大团委特地为我们七个绍兴营员组派来一位辅导员樊祥荣,他是一名浙大在校学生,又是学校团干部,暑期中义务来为我们服务的,名叫樊祥荣。在一个月的夏令营生活中,上午我们听辅导员和浙大团委分别介绍校史以及大学紧张的学习生活,并组织交流讨论和畅谈人生理想。下午则安排唱歌跳舞、体育活动、参观工厂、学习农作、排练节目,还举办了一次田径运动会,有人在400米跑的成绩竟平了全省中学生运动会的纪录。

当然最让我们这群乡下佬大开眼界的,莫过于游览西湖及欣赏杭州周围的风景了。辅导员樊祥荣带领我们代到西湖划船,上岸游览三潭印月和戚继光纪念塔(今已不存),还攀登玉皇山,探险紫来洞,参观杭州绸厂和都锦生丝织厂……紧张活泼、丰富多彩的活动,我们仿佛进入了何其芳的诗句之中:

生活是多么广阔。

生活又多么芬芳。

凡是有生活的地方就有快乐和宝藏。

就在这次夏令营中,我第一次唱着刚学会的《让我们荡起双桨》之歌泛舟西湖:“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从此一直把西湖当作这首歌的原创地;也第一次走进浙大校园,并在我心中深深地植下了浙大的根。

这就是上世纪50年代中学生的生活,看到眼前的中学生身上背着小山般的书包,眼前摊着小商品市场般的作业,鼻梁上架着厚厚镜片的近视镜……不知道这样羸弱寡淡的青少年,长大后如何做“共产主义接班人”!

大概因为我是最小的学员,辅导员樊祥荣给了我特别的关切,时时处处都对我以无微不至的照顾。他带领我参观校园,对我讲述大学生活,外出游览访问时也总与我走在一起,为我导游景点,指点湖山。朝夕相处,感情日深,在我的心中,樊祥荣已经成了我的良师益友。当夏令营结束惜别之际,樊祥荣赠给我一张照片作留念,并嘱我今后保持联系。

尽管由于种种原因使双方失去联系,但我却一直珍藏着樊祥荣的这张照片。1959年我如愿进浙大后,曾期盼有朝一日在校园中与他邂逅相遇,然而终究成为一个无法实现的心愿。

1997年4月,我应校友总会邀请赴母校参加百年校庆庆典活动。

“东方剑桥”百年华诞,横幅彩旗飘扬杭城,西子湖畔刮起一股强劲的浙大风。浙大路上群贤毕至,老和山下少长咸集,校友成群结队地从四面八方相约而来,校庆佳节也成了老同学重逢相聚的吉日。望着校门内外比肩继踵、人头耸动的学长学弟,一个念头突然闪过我的脑海:在如此众多白发黑头的人流中,会不会有他——樊祥荣学长的身影呢?我有意识地在校园内来回走动,睁大眼睛向一堆堆人群扫描,但却一无所获。错过这次机会,今后恐怕难以找到樊祥荣了。情急之下,我想起了校友总会,也许在那里能得到帮助。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原来樊祥荣是杭州名人,校友总会的学长们一听他的名字,立即告诉我,他是1957年的电机系毕业生,现在是浙江省电力局的总工程师,但没来参加这次校庆活动。在总会学长们热心帮助下,我很快与樊祥荣联系上了,当晚他就兴冲冲地跑到宾馆来看我。从前的辅导员和中学生,现在又成了名副其实的校友,在42年后再次见面,一时竟感到难以尽诉阔别之情。老樊告诉我,他也一直惦记着我,在参加工作后趁出差之便,曾二度去绍兴寻找过我,然而他哪知道,在这么多年中我家曾几次搬迁,他怎么找得到呢?

这次见面之后,我们二人始终保持着密切联系。每当我旅次杭州,即使行色匆匆,也总要设法与他相晤,而他也总是热情地尽地主之谊,甚至将自己的专车让给我用。当手机微信出现以后,我们之间的联系变得更加方便和密切,这一段当年在浙大结下的情缘保持于今,屈指算来,整整65年矣!

当年的辅导员,经过隔河转山的寻找,终于找到了!然而一同在浙大参加夏令营的绍兴“七君子”,除了陈志林与我还有联系外,其余五位已经成了不系之舟而不知漂到何方了。这一段难忘的短暂往事和五位业已消失的家乡学友,依旧在我衰老的心灵中留下了深深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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