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恋

每次想起陈老师的故事,都要黯然,复杂的心情难以用语言表达,只能说这是一段见证过的传奇。
陈老师是我的大学老师,个子很高很结实,因为有过当刑警的经历,身手敏捷,偶尔会讲办案故事,同学们都很喜欢他,尤其是女生,成熟有经历的老师总是自带光环,这点他的心里也很是清楚。我们一向关系不错,虽是师生,却和哥们一样。
陈老师的婚姻打着时代烙印。他生长在新疆,父亲是军人,从小衣食无忧的他毕业后直接当了刑警。人的自信大体是,一部分来自原生家庭,一部分来自职业尊严,这两点都占全的他内心很是骄傲。在他风华正茂的时候,经人介绍认识他的老婆,我们叫她陈师母。
陈师母老家在A市,非常时期受到冲击举家发配到了新疆,不但生活窘迫,由于出身不好,备受歧视。在急需改变命运的情况下,经人介绍他们相识。两个月后,陈师母提出结婚,转年女儿出生。一段匆忙有附丽的婚姻就这样开始了。
幸福的生活本应像花一样盛开,然而社会大潮的冲击不会放过任何人。在陈师母的父母落实政策后,她带着女儿和父母一起回了A市,安排了很不错的工作。那个时代,工作调动比登天还难,长达5年的分居开始了。5年间这对夫妻不断地谈判,师母肯定不会再回新疆,陈老师去内陆也困难重重。
第6个年头,事情终于有了转机,陈老师回到了A市。放弃了原有的工作、割舍了所有的优越背景,重新开始对他真是和蜕变一样艰难。和所有长期分居的夫妻一样,独自生活习惯后到一起很难接受对方。他们的分歧非常大,本来感情基础就淡薄的婚姻,此时如风雨飘摇的小船,翻船只差一根稻草,只是为了女儿貌合神离地维持着。我上学的时候,这种关系已经到了只差一张离婚证的程度,住办公室是经常的事情。
在我毕业的前一年,下届的同学丽雅经常去陈老师办公室,两个人走的很近,几次聚会都在。有一次陈老师喝的有点微醺,聊天的时候问会不会娶了丽雅,话音落,他眼圈红了,揉了揉鼻子说:“我舍不得女儿。”接下来再无话,只剩下咳声叹气。毕业后,我离开A市,断断续续地听到他们的消息,丽雅毕业后也回到了家乡,两年后,辞职又回到A市。有一年我去A市见到了他们,那个时候同学们都已经结婚生子,丽雅依然单身。问她今后的打算,她说:“这样多年都过去了,不差再等十年八年的。”
在陈老师女儿考上大学的那年,他终于结束了名存实亡婚姻,和丽雅走到一起,没有婚礼,也没通知任何人。
在陈老师退休那年,我们又见过一次。陈老师明显衰老,雅丽却是成熟更加有韵味。前年出差到A市,去陈老师家拜访,这次见,却是永别。陈老师很瘦,躺在床上,虽然是夏天,身上还是盖着一床毯子。丽雅悄悄告诉我,陈老师得了肝癌,刚做了手术,非常不乐观。陈老师很虚弱,说话多了都要停下来歇歇,其间丽雅不时喂水喂药地侍候在左右。说到病情,陈老师说,“生老病死,一切都随缘,只是放心不下丽雅。”丽雅拉着陈老师的手说:“你走了我活着还有啥意思啊,会跟着你一起去的,放心吧。”说着拍了拍陈老师的手背。这些让人听起来震惊的话,他们说的很平和,看来是商量了很多次。我全以为是为了安慰病人。
去年初,丽雅发信息,“陈老师走了,走的很平静。”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看着信息,愣愣地语塞。半年后,同学告诉我,丽雅自杀了,留下遗嘱,一切财产都给陈老师女儿,他们始终没有自己的孩子。
也罢!真是印证那句话“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一场生死恋歌终究是要有个结尾,这算是个好结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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