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多的人到底有多可怕
你以为我要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还是“腹有诗书气自华”,读书多的人,不仅气质沉静,魅力无限,常年读书的沉淀会在生活中得到外放,他们往往一针见血,总说出无法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然后直达你的内心深处,让你憋了很久几乎脱口而出的“厉害”又赶紧藏了起来。

这些都是事实。
不过,今天要说的读书人是真的可怕。
第一个人是藏书家,他的爱好,就是研究书是怎么被破坏的,为了研究哪种书虫的破坏力最大,他甚至养了几只。
1879年12月,北安普顿市有名的书籍装订商伯索尔好心寄给我一只胖嘟嘟的小虫,是手下工人在装订一本古书时发现的。小虫丝毫不觉旅途劳顿,到我手里时依然生气勃勃。我把它放在一个安静温暖的盒子里,里面有卡克斯顿印刷的《波依修斯》(Boethius)里的几片碎纸,还有一张十七世纪的古书页。它吃了点书页,但是,不知道是因为新鲜空气太多,还是不适应新的自由,或是因为食物变了,它渐渐衰弱,大约三周后就死了。对于它的死,我颇感遗憾,因为我本想在它状态最佳的时候查明它的身份。幸而大英博物馆昆虫部的沃特豪斯在它死前对它进行了检查,认为这是一只褐家蛾。
1885年7月,大英博物馆的加尼特博士也送给我两只虫,这两只虫是在一本刚从雅典运来的《希伯来评注》(Hebrew Commentary)古书中发现的。它们在路上无疑受了不少颠簸,到我手上时,有一只已经奄奄一息,没过几天就一命呜呼了。另一只倒是很有精神,和我一起住了将近有一年半。我尽我所能地照顾它,把它放在小盒子里,摆上三种旧纸供它择食,并且很少打扰它。但它显然不愿遭受这种监禁,吃得少,动得也少,一直到死,样子都没什么变化。这只希腊书虫一肚子希伯来经典,在很多方面都和我见过的书虫不同。它更细、更长,看上去比英国的书虫更孱弱。它的身体是透明的,像薄薄的象牙,上面有一条贯穿身体的黑线,可能是肠道。它在世间流连许久,离世时受到我的“深切哀悼”,因为我一直盼着它发育成熟。
这些蛀虫之所以难于饲养,大概是因为它们的身体构造。在自然状态下,它们可以倚在虫洞边上,依靠身体的伸缩,用带角的口器拱食前面的纸墙。狭窄的空间好比它们的命根,一旦失去这种空间上的束缚,即便躺在食物堆中,它们也无法进食,因为它们无足站不稳,又缺乏自然状态下的支撑。
大英博物馆有不计其数的古书,却能免于书虫的祸害,这实在令人赞叹。赖伊是大英博物馆新离任的印刷书籍管理员,他来信告诉我:“我在职期间,一共见过两三只书虫,都十分孱弱。记得一只送给了自然历史部的亚当·怀特,他说那是一只家具窃蠹。后来就不知道怎么样了。”
没有亲眼见过老图书馆的读者,就无法想象书虫的破坏力有多么强大。
我面前就有本精美的对开本,用上乘的本色纸印刷,厚度和厚实的绘图纸差不多,是美因茨市的彼得·瑟法1477年印制的。这本书有段时期疏于保管,结果遭到了书虫的严重破坏。大约五十年前,有人决定给它重新制作封皮,但是由于装订工不小心,不幸又使书严重受损。经历了上述两次劫难,封皮的原貌已经不可考,但是书页的受损情况却可以精确地描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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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的敌人 [英]威廉·布莱兹 李绚丽、蔡鑫悦|译 朱圆媛|责编 在这本书中,英国著名书籍收藏家威廉·布莱兹列举了书可能遭遇的种种厄运,既生动地叙述了各种令人痛惜的事例,又详尽地描绘了书之仇敌侵害书籍的具体情况。其中,布莱兹还审视了藏书家的行为可能给书籍带来的伤害。《书的敌人》是旧时书籍保护的参考资料,也是与藏书、爱书之人的亲密交流。 阅读链接: https://read.douban.com/ebook/110438900/ |
第二位,是福楼拜笔下的爱书人,只要是有喜欢的书,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一掷千金都是小事。
一大早他就站在要进行拍卖活动的房子前面;他到的比拍卖员早,比所有人都早,甚至比太阳都早。
大门一开,他就冲向楼梯,爬到楼上的房间,询问这本书。有人给他指了指书:这已经是一种幸福了。
啊!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事物,从来没有这么满足过。这是一本拉丁语圣经,有希腊语做的注释;他凝视着它,爱它胜过一切,他紧紧地握着它,悲伤地笑着,就像是一个快要饿死的人看到了金子。
他也从来没有这么想要过一样东西。啊!他多么想要这本书啊,他愿意倾其所有,所有的书,所有的手稿,他的那六百匹斯托尔,甚至他的血,啊!他多么想要这本书啊!变卖一切,只为得到这本书;他只要它,它属于他;可以把它展示给全西班牙的人看,同时带着对国王,对亲王们,对博士们,对巴蒂斯托的责备而同情的笑,说:这是我的,这本书是我的!——然后一辈子用双手捧着它,抚摸它就像它在抚摸他,感受它就像它在感受他,拥有它就像它在凝视他!
拍卖会终于开始了。巴蒂斯托站在中间,神色从容,看起来平静而温和。开始拍卖这本书了,贾科莫先出价二十个匹斯托尔,巴蒂斯托没说话,也没有看那本圣经。修士已经伸手要拿那本书了,这本书居然只花了他这么小的代价,就在这时,巴蒂斯托开口道:四十。贾科莫满怀憎恨地看着他的对手,他点燃了战火,价格一路走高。
“五十!”他拼尽全力喊道。
“六十!”巴蒂斯托加价。
“一百。”
“四百。”
“五百。”修士满怀懊悔地加价。
他不耐烦起来,气急败坏地跺着脚,而巴蒂斯托却表现出来一种嘲讽又恶毒的镇静。拍卖员尖锐又撕裂的声音已经喊了三遍:五百;贾科莫又重新感到了幸福;一个男人张开的双唇却让他的幸福又复烟消云散,因为皇家广场的那个书商挤到了人群中,开口道:六百。拍卖员重复了四遍六百,没有人应声;人们只看到,在桌子的一角,一个男人额头苍白,双手颤抖,一个男人发出但丁笔下地狱般的苦笑;他低着头,手捂在胸口上,当他重新把手拿开的时候,那只手发热出汗,因为血和肉直涌到指尖。
人们把书传到巴蒂斯托手里;传过贾科莫的时候,他嗅到了书的香气,他看着它在自己眼前一闪而过,然后停在一个男人手中,这个人笑着打开它。这时候,修士低下头,为的是藏起来自己的脸,因为他在哭。
他拖着缓慢而沉重的步子,沿着街道往家走,举止古怪而迟钝,步态滑稽而可笑;他踉踉跄跄的,看起来像个醉汉;他双眼半闭,眼皮红肿发烫;额头上不断地滚下汗来,齿缝里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就像是一个混迹于宴会酒席,喝得醉醺醺的人一样。
为了求而不得的书稿,他甚至走上了杀人防火的不归路。
此时正是夜里,旁边教堂传来十一点的钟声。贾科莫听到有人喊:“着火啦!着火啦!”他推开窗户,来到街上,看到屋顶上面果然火光冲天;他回到家里去拿灯,好去他店里,就在这时,他听到有人从他窗户前跑过,吵嚷着:“是在皇家广场,巴蒂斯托家里着的火。”
修士颤抖起来,从心底爆发出笑声来,于是他随着人群一起赶往书商家。
房子烧了起来,火苗蹿得老高,十分可怖,而且,借助风势,火焰直冲向西班牙晴朗的碧空,火光之下, 整个巴塞罗那都在晃动,嘈杂一片,就像是因为痛苦而扭曲变形。
人们看到一个半裸的男人,绝望地揪着自己的头发,一面在地上打滚,一面咒骂着上帝,同时发出疯狂而绝望的怒吼,这个人便是巴蒂斯托。
修士平静而幸福地注视着他的绝望和哀嚎,带着残忍的笑,如同一个孩子笑着看被自己扯掉翅膀痛苦挣扎的蝴蝶一样。
人们看到,在高处的房间里,火苗正在舔舐着几摞纸。
有架梯子靠在被熏黑了的,摇摇晃晃的墙上,贾科莫爬了上去,梯子在他的脚下一个劲地晃,他飞快地爬到那扇窗户前。真该死!那几摞只是书商的几本旧书,没什么价值,不值几个钱。接下来怎么办呢?他已经进来了,是冲进火场还是沿着已经发烫的梯子下去?不!他冲了进去。
他穿过好几间屋子,地板在他的脚下一个劲儿地晃动,他一靠近,门就掉了下来,房梁悬在他头上,他冲进了火场正中间,喘着气,像个疯子一样。
他必须找到那本书!要么找到那本书,要么就去死!
他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跑,但是他在跑。
终于,他来到一面完好无损的隔墙处,一脚踹开,看到一间昏暗狭窄的房间;他摸索着,摸到了几本书,他摸了摸其中一本,拿起来,来到这件屋子外面。是它!是那本《圣米歇尔之谜》!他转身回去,就像一个失去理智发了狂的人一样,钻过窟窿,越过大火,却看不到原本靠着墙的那架梯子;他来到一扇窗户前,双手和膝盖紧紧地扒着墙面的凸起,沿着外墙爬下去,他的衣服已经烧起来了,下到地面之后,他在水里打了个滚,以熄灭身上的火。
几个月过去了,除了把他看作一个离奇古怪的人以外,人们不再听到有人谈论贾科莫,人们嘲笑这类人,因为他们完全不理解他们的激烈的感情和狂热的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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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书癖 [法]古斯塔夫·福楼拜 姚杰|译|责编 这部短篇小说写于福楼拜十四岁之时,是作者发表的第一部作品。书中刻画了一个爱书成痴的西班牙收藏家,人生的全部意义就在于收藏珍本。此书基于真实故事改编:一个西班牙僧侣为了获得珍稀书籍,甚至最后锒铛入狱。 阅读链接: https://read.douban.com/ebook/257963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