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语】何以试春盘 | 作者伴月星 / 开普饭

何以试春盘

伴月星

在“吃货界”最佩服的是作为千古第一“吃货”的大学士苏东坡，他66年的人生，有12年在流放中度过，可他不论身居何境，始终都怀有一种乐观、豁达与无畏的精神。苏轼用自己的一生告诉了我们：只要能够珍惜每天的口福，珍惜每顿饭带来的心情，那么每一餐饭都可以是美味，每一天都可以是美味的时光，每个人都可以成为美食家。

有人总结，东坡美味系列的特点是：用料不问出处,加工不求繁琐,粗细结合,雅俗共赏。其中，豁达是一味很重要的作料。东坡一生，起起落落，不是被贬，就是在被贬的路上，如果没有他那样豁达乐观的心态，哪里还有今天我们看到的诗歌，以及留下的大量菜品小吃。苏轼的《浣溪沙细雨斜风作晓寒》一词就告诉我们试春盘的美味：

浣溪沙

元丰七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从泗州刘倩叔游南山。

细雨斜风作晓寒，淡烟疏柳媚晴滩。入淮清洛渐漫漫。

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

这首词大意是：细雨斜风天气微寒，淡淡的烟雾，滩边稀疏的柳树似乎在向刚放晴后的沙滩献媚。眼前入淮清洛，亦仿佛渐流渐见广远无际。乳色鲜白的好茶伴着新鲜的野菜。人间真正有味道的还是清淡的欢愉。其中“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的意思是：乳白色的香茶一盏和翡翠般的春蔬一盘。“雪沫”乳花，指的是煎茶时上浮的白泡。以雪、乳形容茶色之白，既是比喻，又是夸张，形象鲜明。午盏，指午茶。“蓼茸蒿笋”，即蓼芽与蒿茎，这是立春的应时节物。旧俗立春时馈送亲友以鲜嫩春菜和水果、饼铒等，称“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一句表现了苏轼由此所得到的满足和感受到的乐趣，显示出高雅的审美意趣和旷达的人生态度。

苏东坡情有独钟的一道菜是竹笋和猪肉一起煮，在一次美食派对上，苏东坡信手写下了一首打油诗:“无竹令人俗，无肉使人瘦，不俗又不瘦，竹笋焖猪肉”。那一年苏轼被贬黄州，经过连日的车马困顿，饱受了狱卒的冷言冷语，好不容易抵达黄州之后，苏轼在朋友圈里发的第一句感叹却是:“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初到黄州，这江里面的鱼啊，走在岸边都能闻到香味；山里面钻进去，就能闻见竹笋的香味，我跟着味走就行了。

正如《菜根谭》中所说的“咬得菜根，百事可做”；一个真正的“吃货”，既能吃得大餐，也能嚼得菜根：大餐不放过，菜根不扔掉。因为他心中知道，所谓“美食”的重点并不在“食”，而是在“人”。在他眼中，人间时时有美食、处处有美食，不论遇见何种艰难困苦，都可以在美食的陪伴与慰藉下走过去。而这美食的范畴包罗万象，既有粗茶淡饭，也有山珍海味，只要用心品尝，再普通的饭里也是美味；如若麻木不仁，再美的饭也寡淡无味。即使生活再难，如果能够用心吃饭、用心做人，人活的就有味道；反之，倘若天天活的了无生趣，那么饭和人，也都没意思了。

据说苏轼层途径过信阳，《过新息留示乡人任师中》（任时知泸州，亦坐事对狱。）昔年尝羡任夫子，卜居新息临淮水。怪君便尔忘故乡，稻熟鱼肥信清美。竹陂雁起天为黑，桐柏烟横山半紫。知君坐受儿女困，悔不先归弄清泚。尘埃我亦失收身，此行蹭蹬尤可鄙。寄食方将依白足，附书未免烦黄耳。往虽不及来有年，诏恩倘许归田里。却下关山入蔡州，为买乌犍三百尾。

这首诗可以看出，苏轼过信阳，看了淮河，拜了父亲旧友的故宅，在庙里过夜，想到自己年届中年，萌生退意，于是性情中人便赋诗一首，一是埋怨任老先生把异乡当家乡，都忘记回去；二是这里稻花飘香，鱼肥肉嫩，实在是个好地方，可惜轮不到自己；三是这里水清茶好值得留恋。这三个原因，足以让苏轼对任老夫子羡慕嫉妒恨，也充分说明了信阳山水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