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第一美男子为何作死?潘岳一生作茧自缚,却赚取我的眼泪

1.坐上人如玉:原来,我可以靠脸吃饭。

我叫潘岳,字安仁,貌似潘安的潘安,今年19岁,我老爸潘芘是琅琊的丞相,而孙秀是他的小弟。

今天我起得很早,随便洗了一把脸,用手捋了捋鬓发,孙秀驾车载我来到街上。

暖暖的春风迎面吹,桃花朵朵开。少女少妇老妇人,都向我看来。看得我是小鹿乱撞,面红耳赤。只听路人喊道:帅哥!我爱你!小岳岳,签个名。突然,一个比我脸还红的大苹果砸在了我的脚上,好家伙,一时间人潮汹涌,有的送桃花,有的捧梨花,有的丢葡萄,有的掷橘子,我的天呐,还有抛西瓜的。

我接过一枝桃花,摘下粉嫩的花瓣送入口中,顿觉涩中带甜、清香入喉。车夫孙秀就如空气一般,被人忽视。

回到家中,实在无聊,叫来孙秀,比赛投壶。贫苦出身的孙秀自然不是我的对手,和往常一样,输了几支箭,就要挨几下鞭子。我仿佛看到孙秀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很快我过了而立之年。一日,我的发小石崇来了。三杯下肚,眼花耳热。

石崇说:“你知道吗?我听了一个奇闻。你知道左思吗?”

我说:“当然知道,东吴被灭后,左思作了一篇三都赋,霎时间洛阳纸贵,他的才华和我有一拼。”

石崇连忙说:“他听说琅琊出了个潘安,也学着你的模样,驾着宝马来到洛阳街上,你猜怎么着?”

“怎么?”

石崇憋住笑:“这左思写赋真是一绝,那长相嘛也是一绝,丑绝!女子见了他用袖子捂着鼻子,远远地不愿靠近,小孩子见了就用石子儿丢他。据说每次回到家,车上的石头居然有百斤之重。童谣怎么说的:'琅琊潘安,瓜果盈车;洛阳左思,石子百斤。’……”还未说完,石崇已经笑得眼中带泪。

我有一个梦想,梦想有一天做大官。奈何我长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再加上才华横溢,这种“十全巨星”,难免招人嫉妒。

2.河阳一县花:为了一县桃花,我苦等十年

在三十岁时,小我十岁的任子咸不幸离世,可惜了他怀抱经世之才,又可惜他的妻子——我的小姨子,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我又悲痛又怜惜,写了一篇《寡妇赋》。文章开篇就写道:嗟予生之不造兮,哀天难之匪忱。唉,生不逢时,得不到上天眷顾,这说的不也是我吗?

晋十有四年,我已经三十二岁,头发渐渐斑白,却仅仅做了一个兼职的小官,在鸡毛蒜皮小事中累死累活,就像鱼困在池里,鸟囚在笼中,还不如学学陶渊明挂印而去,在山水林泉之间,悠游自在。想我明月之珠,怎么能暗投于道呢?北风卷地,蓬草飘摇,这年冬天我终于当上了河阳县令。

而此时,山涛是尚书仆射,统领百官,听说他最爱吃桃。怎么办,满县种桃花!

有一天,我坐着四抬大轿,从人鸣锣开道,排场虽小,倒也聊胜于无。虽是冬天,天还未雪,街上行人如织,一个穷酸书生,吸引了我的注意。只见他衣衫褴褛,不过脸极干净、头发极整洁,双手环抱着一个黑色的长布袋,旁边插了一面旗帜,上写“千金卖绿绮”五个大字。

我将他带入县衙之内,酒肉之后,那书生道:“小生公孙宏,想前往洛阳,只是囊中羞涩,流浪此地,只好卖琴求生。”

我拱手道:“公孙哥哥客气了,我看你的面相不凡,定非池中之物。哥哥也善鼓琴?”

公孙宏点了点头,当即取琴弹奏,或低吟婉转、或高亢激烈、或连绵不绝、或灵动跳跃,虽不似嵇康能琴动幽灵,也称得上是天下少有。

四年后,我将要去怀县上任,回首这一县桃花,我知道,鲸鱼入海,潜龙出渊,当大官,娶二姨太三姨太四姨太五姨太的好日子,不远了……

3.飞蛾性趋炎:扑进火焰就是死,它还是去了

一晃四十三岁了。杨骏辅政,我被提拔为太傅主簿,只是好景不长,楚王司马玮进京杀了杨骏,我的官也丢了。要不是公孙宏为我美言,恐怕这颗脑袋也保不住。

五十岁时,母亲病重,我便辞官在家闲居。“爰定我居,筑室穿池,长杨映沼,芳枳树樆,游鳞瀺灂,菡萏敷披,竹木蓊蔼,灵果参差。……菜则葱韭蒜芋,青笋紫姜,堇荠甘旨,蓼荾芬芳,蘘荷依阴,时藿向阳,绿葵含露,白薤负霜。”植树种花养鱼偷菜,虽有田园之乐,但我终究还是羡慕高飞的大雁。

其时,贾氏专政,贾南风的侄子贾谧权过人主,威福无比。贾大人的车队刚刚从洛阳街上疾驰而过,我就连忙拜倒。刚要起身,我看到街对面也跪着一人,虽然我们多年未见,我还是一眼认出,他便是石崇,如今他已经富可敌国了。

这世上,怕是没有男人会拒绝美酒和美人,贾谧自然成了我们最好的朋友,我们在金谷园中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我做了散骑侍郎。

此时,我还做了一件大事。太子司马遹不是贾皇后的孩子,她自己没有儿子,生怕将来大权失落,所以太子必须谋反,而我就负责“如实”撰写太子谋反的文章。太子被废。赵王司马伦想扳倒贾皇后,打算营救废太子。孙秀说太子聪明睿智,一旦登基为帝,赵王恐怕难以掌控大权。

废太子被毒杀,我可算是立了大功一件。没想到,小丑竟是我自己。

4.白首同所归:石氏灭,金谷园中水流绝

我站在家门口,等待着升官诏书的到来,却不料来了一队官军,他们抄没了我的家产,还把全族之人尽数押到了法场。有一人身穿囚服,跪在我的左边,不是石崇是谁?

我急问这是怎么回事。

石崇说:“贾皇后诬杀太子之后,赵王司马伦以太子被害为由,发动叛乱,将贾氏一族尽数剿灭,孙秀也是位极人臣。孙秀这个人荒淫无道,他知道我有一歌女叫做绿珠,想要强抢,绿珠不愿背叛我,跳楼自杀,孙秀一怒之下要斩我满门。”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孙秀,那条曾经被我鞭打的狗。

“石兄,还记得我写的那首金谷诗吗?春荣谁不慕,岁寒良独希……

石崇喃喃接着吟道:“投分寄石友,白首同所归。

想不到竟然一语成谶,也不知道我们死后,金谷园的繁华又将属于谁呢?

5.月无心有话说:潘岳其人其诗

我们常常用“才比子建,貌若潘安”来夸人。潘安的确是长的好看,文章也写的好看,只是人品太次,其诗句“依水类浮萍,倚松如悬萝”正是他人格写照。

他不仅一味追求权势地位,还与贾皇后一党狼狈为奸,和贾谧、石崇一起陷害太子,最后被灭族,可谓是咎由自取。就像王夫之所说“王衍、陆机、潘岳之死,自贼者也。”

“潘岳才思清绮,秀爽有余,承建安之风流。”我们不先不忙唾弃他的人格,且看两首写给老婆的悼亡诗。

6.感人至深,潘岳之悼亡诗赏读

皎皎窗中月,照我室南端。

清商应秋至,溽暑随节阑。

凛凛凉风升,始觉夏衾单。

岂曰无重纩,谁与同岁寒。

岁寒无与同,朗月何胧胧。

展转盻枕席,长簟竟床空。

床空委清尘,室虚来悲风。

独无李氏灵,髣髴覩尔容。

抚衿长叹息,不觉涕沾胸。

沾胸安能已,悲怀从中起。

寝兴目存形,遗音犹在耳。

上惭东门吴,下愧蒙庄子。

赋诗欲言志,此志难具纪。

命也可奈何,长戚自令鄙。

注释:

(1)李氏灵:李夫人死后,汉武帝非常想念她,让方士为李夫人招魂。

(2)东门吴:出自《战国策》。东门有个吴先生,儿子死了却不悲痛,别人问他为什么,他说:“我曾经没有儿子,没有儿子时不悲痛;现在儿子死了,和没有儿子时是一样的。”

(3)蒙庄子:庄子是蒙县人。妻子去世,鼓盆而歌。惠子来吊唁,看到庄子坐在棺材边上,一边拍着瓦盆一边高声唱歌,就责备说:“你的妻子陪你多年,孩子慢慢长大,她却老病死去,你难道不悲伤吗?”庄子说:“不是呀,她才刚刚去世,我悲痛欲绝。转念一想,人有生命之前先有了形,有形之前先有了气。可见她是从无到有又归于无,这是生命的自然规律,而且她从我这个小屋回归天地之间的大屋,我当然要高高兴兴的送她离开。”

翻译与解读:

妻子杨氏去世,二十四个春秋,有多少意难忘。

“明月夜,小轩窗”,夏去秋来,风冷衾凉。谁说没有厚的棉褥,只是谁能为我叠被铺床。

天寒霜降,小月朦胧,辗转反侧,枕席空空。空床落满灰尘,空屋响起悲风。谁能为我一招魂,再见爱妻之清容。

轻抚着你最爱的衣服,不觉涕泪纵横。悲从中起不可断,闭上眼,你的一颦一笑在我的脑海浮现,你的嘘寒问暖徘徊在我的耳边。我不能像东门吴生那样乐观,也不能像庄子那般通达,我在阳间,你在阴间,只有写诗给你寄托我的思念。

“皎皎窗中月”和“朗月何胧胧”,“凛凛凉风升”和“室虚来悲风”,“谁与同岁寒”和“岁寒无与同”,多处似有重叠之意,然则读之更觉怆然。

潘岳有许多写妻子的作品。如《内顾诗》(身在他乡,想念妻子)中有:不见山上松,隆冬不易故。不见陵涧柏,岁寒守一度。无谓希见疏,在远分弥固。后人因此以“松柏岁寒终不改”来类比“夫妻分隔爱更深”。

7.柔情如水,潘岳悼亡诗其二:杨氏七哀诗

漼如叶落树,邈若雨绝天。

雨绝有归云,叶落何时连。

山气冒冈岭,长风鼓松柏。

堂虚闻鸟声,室暗如日夕。

昼愁奄逮昏,夜思忽终昔。

展转独悲穷,泣下沾枕席。

人居天地间,飘若远行客。

先后讵能几,谁能弊金石。

注释

(1)人居天地间,飘若远行客:古诗十九首有: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2)先后讵能几,谁能弊金石:古诗十九首有:人生非金石,岂得长寿考。

解读与翻译

衰败好似叶子从树上飘落,虚无缥缈好似雨后的青天。雨后的天空尚且有云归来,叶子落下再不能与树相连。

山气氤氲在冈岭之上,长风吹动松柏,(远望妻子的坟茔),回过神来,屋内只有我一人独守,家庭空寂常闻鸟声,室内黯淡如同傍晚。我的愁思,昼夜难歇,辗转反侧,悲泣不止。

人生天地之间,飘荡如远行之人,终究要回归家中,(生是开始,死是回归),妻,你在下面等我,人非金石,岂能长寿,我也离死不远了,到那时,我们相拥月下,再不分离。

这首也是悼亡妻子的。前四句用叶落树和雨绝天作比;山气四句用以昏暗的意向衬托我的悲情。到了昼愁四句,思妻之情难以抑制,泪如雨下;最后用死后长相伴来开解自己,令人读之泫然。

其悼亡诗又有:“如彼翰林鸟,双栖一朝只。如彼游川鱼,比目中路析。”以双飞鸟和比目鱼比拟,足见两人情深。

做人,我鄙视潘岳;但作为丈夫,我敬佩潘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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