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世说新语》,不吐不快

深夜醒了,读《世说新语》一小时。
这样几则耐人寻味:

南阳宗世林,魏武同时,而甚薄其为人,不与之交。及魏武作司空,总朝政,从容问宗曰:“可以交未?”答曰:“松柏之志犹存。”世林既以忤旨见疏,位不配德。文帝兄弟每造其门,皆独拜床下,其见礼如此。——《世说新语·方正第五》

有多少人想攀上曹操这棵大树,但宗世林老师对曹操不感兴趣。
曹操什么都不是的时候,不感兴趣,曹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时候,依然不感兴趣。看不惯一个人的为人,终身不与这个人结交。这就是风骨。
自古至今,有风骨的人都是少数派。正是这种松柏之志犹存的人格魅力,宗世林才深得曹丕、曹植兄弟们的敬重。
如今,拥有这种风骨的人几乎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凤毛麟角。
拥有曹氏兄弟这种不以老子狐假虎威的各种二代们,更是绝无仅有。相反,多的是倚仗老子或者主子颐指气使胡作非为之流。
一个缺乏风骨的时代,奴才和戏子们就会越来越多,越来越飞扬跋扈。同时自甘下贱为利益不择手段的人也会越来越多。

世目李元礼:“谡谡如劲松下风。”——《世说新语·赏誉第八》

评价一个人,说他像谡谡吹过劲松的风。这是一种规格非常高的评价。
赞赏和美誉,有无数方式,有无数词汇。只有同样拥有松柏之志的人,才配得上吹过劲松的风这种赏誉。
这叫相得益彰,这叫同频共振。
由此还可以品味和感悟古人遣词造句的艺术,想想如今有多少人语言贫乏,除了『卧槽』,除了咧开嘴夸张的『哇靠』,除了近乎傻瓜式的『嗯』与『呵呵』……几乎不会用任何富有美感和想象力的词汇来表达。
这终归是一种缺憾。

庾子嵩目和峤:“森森如千丈松,虽磊砢有节目,施之大厦,有栋梁之用。”——《世说新语·赏誉第八》

评价一个人,做到客观公正,并且怀着瑕不掩瑜的欣赏,这很难得。
一棵郁郁葱葱千丈之高的松树,有些节疤和枝枝叉叉,是很正常的事。这并不影响这棵树作为栋梁,支撑宏伟气魄的宫殿。
一个人也如此,人无完人,避其短用其长,栋梁之才并不多见。
和峤遇到这样评价他的庾子嵩,是幸运的。
……
书中几幅配图也很吸睛。

▲作者是谁,书中未标记。

▲寒林平野图  宋  李成

▲王羲之玩鹅图  宋  马远

▲六君子图  元  倪瓒

▲金谷园  明  仇英

不知道哪里可以见到这些画的真身,如果有机会一睹真容,是何等幸运。
刘义庆在这些零零散散、只言片语的记录中,感触几乎全部聚焦于古人。
那些代表魏晋风骨之士,更是频频被提及。反倒是当朝现实涉猎较少。
想必,他所处的南北朝时代,也同样是一个防民之口频仍而剧烈的时代。这难免在记录中自然而然的使用借古讽今、指桑骂槐的文字技巧。
正如晚他360余年的杜牧所说: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杜牧之后,又是1200多年过去,历史的车轮并没有轧出一条什么新鲜开创性的路来,人也并没有开创出更加宏大、深刻的思想和见解。
甚至某种程度上都不如当年的时代当年的人了。
或许,未来的某一天,后人茶余饭后想起这个时代,搜空整个记忆,是不是只剩下唯一的感慨:乏善可陈。
我未免悲观了一点。
那就努力学习一棵松树,恬淡自然的活在这个虽然不完美却也并非一无是处的当下吧。

2020年4月28日

龙城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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