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田四件套，你还认得吗？

那时候的耕田佬，都是四项全能的，犁耙耜耖，样样精通。现在农耕已经机械化了，故鲜有人能分辨清过去耕田的四件套了。我请教过农民伯伯，他们都能说出“犁耙耜耖”这个词，但具体对号入座时，却只有“犁耙耖”三件，硬是找不到“耜”。结合农村见闻，分别就上述耕田四件套作一说明：

犁——翻土用的农具，有许多种。江南常见的犁，其底部是一根不长的横木，前端按着一张锋利的铧，后端则与倾斜的扶手相连，扶手中部又接出一个曲里拐弯的弓，用一根横档、两根绳子与套在牛颈上的牛轭相连。牛行走时产生牵引，使弯弓前倾，在耕田佬扶手的调节下，力量就集聚在底端的铧上了。犁铧在泥土里穿行，变得明亮如镜。用犁翻土，我们习惯叫作耕田。

滚耙——碎土和平地的农具，它的用处是把耕过的地里的大土块弄碎弄平。我见过的耙通常是滚耙，木制的。用四块粗壮扁平的条木，构成一个长方形的框，中间安一个类似于如今农民织布似的轴头，轴头上全是齿轮，只不过那也是用木条整齐地钉制而成。耙田时，一张耙让牛拖着，耕田佬稳笃笃地站到耙上去，脚踏前后两根横档，那样子看起来有点像海上冲浪，那耙就有点像舢板了。

铁耙——样子长得像耙，耕田佬也需站在上面。不同之处在于，滚耙中间是一个滚筒，而铁耙中间是几条长档，那些长档上均匀地分布着削土用的刀子，前后数排刀子一齐错落地过去，块状的泥土就粉身碎骨了。

耖——词典上解释说，它是跟耙相像的农具，能把耙过后的土块弄碎。但实际上，它是一把巨大的用来梳理泥土的梳子。它真的像一把梳子，底下是一排整齐的长钉。耖一旦插进泥土里，让牛拉着走，那些块状的土大多就被弄碎了，剩下弄不碎的泥块，连同那些漂浮的草，被一起收拢集聚。所以，耕田佬总是耖一阵，停一下，将耖出来的东西堆在田角，让摊田的农民再将它摊碎淹埋。耖过的田里，除了耕田佬留下的一串脚印，几乎如绒般平展。

耜——读[sì]。这个农具已经失传了。古代有两种意思：1.古代的一种农具，形状像现在的锹。2.古代跟犁上的铧相似的东西。形如木叉，上有曲柄，下面是犁头，用以松土，可看作犁的前身。大禹手上握的那个东西就是耜。

年少时的我，看不到耕田佬的辛苦，看到的却是那番趣味：

你看，在淡淡的晨雾中，耕田佬催牛耕田，他右手按住犁把，左手扬鞭，身体前倾，似乎踉跄，但却走得非常平稳，显示了一种力的构图。健壮的牛基本不需要鞭打，它一边悠闲地反刍着草料，一边轻松地拉着犁，时不时抬起头来，对着冉冉升起的太阳长哞一声，这声音在空谷里回响，平添了几分寂寥与宁静。有时候，牛大概是累得实在走不动了，就时不时想偷闲一下，或偷吃路边青草解馋，或偷喝河里清水解渴，恰逢耕田佬也体乏心躁，此时，牛就会遭主人的惩罚。耕田佬就将搭在肩膀上的长长的牛鞭挥舞起来，并同时喊出了“得溜溜”、“滑咧咧”这粗犷的、牛听得懂的命令。我记得，“得溜”是走的意思，而“滑”却是让牛停下脚步。火气大的耕田佬有时竟像个泼妇似的，在田野里凶狠地骂牛，像骂仇人似的骂牛，将所有脏话臭话都撒泼在牛的身上。牛很善良，也真的听话，一顿臭骂，一阵抽打，果真四肢安稳了，便默默地带着身后沉沉的拖累，与耕田佬在田里一圈圈地走“回”字。

犁铧在泥土下逶迤前行，大块大块的泥土像浪花一般翻卷上来，滚落到一边，闪烁着明亮的截面，泥土的清新和芳香便弥漫开来。耕田佬赤脚踩着犁沟前进，半湿的土地上，留下了他深深的脚印。在他身后，一群鸭子嘎嘎嘎叫着，在土块中跌跌撞撞地前行，抢着新翻出来的蚯蚓虫子吃，有时，两只鸭子同时抢到一条大蚯蚓，各从两头吃起，吃到中间，就你来我往地拔起河来……

犁铧犁开了我风风雨雨的记忆，把少年时代的往事一幕幕地翻了出来。那时候，农民在田里耕作，而我们在学校读书，有耕有读，我们共同延续那个“耕读传家”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