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风一样老去

和迎春坐在饭店的时候，我的精神还是恍惚的。

饭店什么布局，饭菜什么味道，我都没有仔细去捉摸，前一刻她还开车拉着我从这繁华的大街上穿过，灯火通明的夜晚，繁闹的街市，和多年前来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这个地方太有家乡县城的特色，到底哪里不一样，我完全是懵懂的，完全。

前一刻我还在地铁站，下地铁的时候我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也不是晚上的原因，我这个人是个路痴，过地下道迷瞪，上立交桥那就是完全白痴，过转盘更是毁三观。鉴于以上原因，这些年我从来不敢奢望学习驾驶技术，我很有自知之明的不给城市添堵，也让马路上少一个女杀手。

在上地铁前，我给迎春发了消息，很突然的那种。那几天心里惶惶的，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就像是有一阵风从身边掠过，我却怎么也抓不住的感觉。一个字，空。对的，就是很空的那种，我很想找人说说话，聊聊天，哪怕什么也不说，就随便坐着也好。我也不知道这种恐慌感为何突然间如此强烈。

也许源于儿子实习出发前，说的那句话，说以后自己就可以养活自己了，让我放心他，再也不让我操心。也许这句话刺激了我某些神经，我突然就感到了失落。那种空荡荡的感觉，突然让我感到恐惧，害怕。让我突然认识到一件事，我老了。不是身体的老去，而是心态的骤变。

老了，像是一件突然而又随心的事情！

只是我还未认清现实，我还在自己的世界里随意打转，还在自己的青春岁月中踌躇着不肯脱身，还在不肯服输中确定自己的执着。老了就是老了，老了甚至比死还可怕。好像老了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像是一阵风一样，推不掉，躲不开，老了就是老了。这一瞬间的老去，一下打击了我的自信心，让我感到危机，是的危机。

这种心态上的老去，让我一下子失去了支柱，我像是在风中迷失方向的孩子，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安抚自己的情绪。可是，老了就是老了，有什么办法呢。还记得多年前迎春还住在市内，我们偶尔也会带着各自的孩子去玩，那时候我们眼里都是孩子，都是孩子的身影，什么老了，都是没影儿的事情。这几年离的稍微远了，其实也不算远，却是见的少了，只是偶尔在网上闲聊几句，就开始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孩子的裤子该洗，孩子的袜子该换。

说起来，这几年也住的并不远，还有地铁直达，但是这几年明显见面的次数少了许多。也许想着时光还很长久，也许并不觉得生活中会有多少涟漪。日子一日平复一日的过去，这种突然老了的感觉，像是一个魔咒紧紧的将我箍住。我被这种感觉吓得神魂颠倒，第六感不复存在。其实，我一点也不想老去，不知是我，我想很多男人和女人都一样吧。

男人老了，身体力行肯定不如年轻的时候，女人老了，脸上的脂粉越涂越厚，口红的颜色也越来越艳丽。买衣服的时候，和年少时候反过来，那个颜色鲜艳买那个，那个看起来妖气，也想要穿上去试试。女人特别恨老，恨着恨着就开始做梦。十八岁的青春是再也回不去，那就开始折腾自己，对着穿衣镜的时候恨不得将自己脸上的皱纹拿刀子刮去，恨不得把多余的赘肉一点点剔除，恨不得穿越，让一切倒回去。

更多的时候，翻开一些旧照片，试图从中找到一些年轻的蛛丝马迹。还记得儿子和我说过，女人别轻易拍照，拍照多了就会伤感，就会发现自己一点点老去，没事了多看看年轻时候的照片，找找自己的影子，也不会难过，也不会气急。现在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翻着旧照片，翻着翻着就老了，翻着单着就记起那个穿着棉袄的小姑娘，土里土气，却青春十足。

到底是老了，心中的恐慌一来，我再也没有勇气安坐在玻璃窗前看雨，雨滴打在上面好听的声音，此时都是疼，都是泪，都是酸楚。曾经喜欢一个人看月，一个人听雨，一个人走在宽大的马路上，看那些高楼一个个拔地而起。此时眼中再无风景，再无。和迎春讨论起来，也是一些往事，曾经的热闹非凡，玩起来的不管不顾。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遇到一个来自故乡老乡，该是多么幸运的事情。

我们早已经过了心动的年纪，什么花草风景，不如她门前的一株石榴树，看起来硕果不少，我忽然有了想法。这一生已经没有了春夏秋冬，已经没有了故事，没有了情感，也没有了恍若谪仙的梦境，这一切都不如尘埃中，烟火缭绕的日子。更多时候，我们唏嘘着岁月的流逝，一些往事偶尔也会爬出来，跟我们诉说一下委屈。

我不敢说老去的话题，我已经老了，何苦要再拉上一个人，让她陪着我一起踌躇，郁闷，看淡生死。老了就老了吧，谁能不老呢。我在心里无声安慰自己，临别时，我忽然有一种想飞吻一下她的冲动，就像是一只蝴蝶停在她唇边，轻轻一晃，接着离去。

但是我什么也没做，只是在这忧郁的夜晚，让夜风吹着我，一直追到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