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荔文学·散文·杨梦宏】土蜘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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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蜘蛛

文/杨梦宏

在孤独寂寞的童年,我最好的玩伴就是伙伴们不屑一顾的、丑陋的土蜘蛛。

失去了母亲,似乎我的天塌下来一样,我不想和任何人交往,不爱热闹,不想说话,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呆呆地、傻傻地坐着,看天看山,看草丛,看小虫。

我们村西头有一个土塬,在很贫瘠的庄稼地地头,土埝起伏,荆棘杂草丛生,百虫齐鸣。我多次跟着姐姐来这儿挖小蒜、寻白蒿。雨后拾地蔓(一种菌类植物),这儿就是我的乐园。我也常常一个人到这里来,在这里,我觉得身心放松,可以静静地想我伤感的心事,反复想母亲和我在一起的每一个细节,不许任何人打扰。我可以掐下一支挺直的蒲公英,轻轻吹落它小伞般的羽毛,看它四散飘飞。有一天,我看到一只矮小黑褐色的蒲公英,它没有茎干,但它的花蕊那么饱满、圆润,如一个玲珑的绣球。我用小手一触,吓了我一跳,我几乎惊诧地叫出了声。它不是蒲公英,而是一群比蚂蚁还小的蜘蛛,堆叠在一只大蜘蛛背上,差不多有几十只小蜘蛛你拥着我,我抱着你,安恬自在地躺在它母亲的背上享受阳光,享受春风。不知为什么,我那幼小的心灵不由自主一阵感动,“连小蜘蛛也有母亲,而我却没有。”我不忍心再动它们,就在我愣神的一瞬间,它们一阵慌乱后井然有序地抱成团,被母蜘蛛驮走了。

从此,我就放不下这群蜘蛛,为它们茶不思,饭不想。

从此,我天天来这里,就是为了寻蜘蛛。

可是我再也没有找到它们,我心中又加了一重伤感。

一天,振文哥接我到他家住几天,路过这片土塬,我不由自主又停下了脚步,并随便说起一种不结网的蜘蛛,我很想找到它。振文哥说:“你说的可能是'堡虎’,哥给你找。”只见振文哥像一个侦察兵一样细细地查看地皮,他发现一块干燥龟裂的地皮,顺手从旁边酸枣刺上折下一个芒刺,在地上一挑,一个如食指指甲盖般大小的圆形土盖被他挑起,露出一个圆润如肠,深不见底的小孔,比筷子略粗。我简直看呆了,不知平地里怎么被振文哥变出这么个神奇洞府。振文哥又掐了一根毛毛草,把草穗在双唇舌头上一抹,轻轻地把毛毛草探入那小洞里,深浅也恰如一个筷子的长短。呆了几秒钟,他又徐徐把毛毛草抽出来,这一次我惊讶得快喘不过气来了。只见毛毛草上爬着我千百次寻觅而未得的那个母蜘蛛。它肥硕丰腴,十分可爱。还未等我看仔细,振文哥眼疾手快,掐掉蛛蛛腹尾部,闪电般把蜘蛛吞入口中,咀嚼起来,有滋有味,似吃什么山珍海味一般,我惊得恍惚如在梦中,等我醒悟过来,发疯似地打着振文哥,要他赔我的蜘蛛。振文哥笑眯眯地说:“哥再给你吊,还多着呢!全让你吃!”“我那里要吃,我不许你吃它,它还有许多孩子,离开它,它的孩子怎么活?”我声嘶力竭地喊道。文哥惊异地望着我,似乎看一个天外来客。因为这样的话在那么幼小的农村孩子口中说出来显得很不相称,甚至有点怪异。振文哥还是耐心地说:“它叫'堡虎’,吃起来咸咸的,香香的,你不让吃,哥不吃不就行了。你要玩,哥再给你吊一个。”说着,振文哥又故伎重演,不大功夫就吊出了一个。我把它托在掌心,它静静地,既不象蝴蝶那般妖媚,也不似知了那般聒噪。我使了个心眼,说还要自己吊。其实是想看看怎样从地皮上发现那个如坦克盖一般的“堡虎盖”的。原来,堡虎盖上有一层蜘蛛吐的如丝如乳般的薄薄的分泌物,仔细看,会在地面上有一个隐隐约约的圆圈。

从此,我就经常这样找堡虎盖、吊堡虎。吊了看,看了放,放了又吊,静悄悄的没有声音,不吵不闹,无声又无息,如一股细流从心底流过,舒贴、快慰。

在我孤独寂寞的童年生活中,最好的玩伴就是小伙伴们不屑一顾的土蜘蛛,什么时候我能再回到故乡的土塬上,去静静地吊它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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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杨梦宏 中学高级教师,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渭南市作协会员,大荔中学校刊《冯翊学刊》《啄泥》文学报主编。干平凡的工作,不甘于平庸的人生。教学之余,笔耕不辍,先后出版《中学语文教与学实用手册》及散文集《火红的石榴树》、《桃李芬芳》、《杏坛岁月》,校本教材《大中新燕啄春泥》。散文《外婆的童谣》曾获第四届路遥文学奖;主编大荔中学政教工作宣传册《为中华崛起而读书》。多次被评为模范班主任、明星教师、先进个人。多次演讲获奖。组织辅导的扬帆文学社、红太阳剧社,啄泥文学社学生参加全国各级作文竞赛多次获奖。担任班主任所带班获“陕西省模范优秀中队”、“渭南垦区模范班集体”。在“百家碎戏”《儿子、女儿、女婿》和《傻老太进敬老院》中饰演主要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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