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这如诗的生命

大约是去年,我开始重新写诗。熟悉我的老友,知道我过去对于诗歌的那种喜欢,但后来渐渐荒疏,理由无非是老调,一入职场,谁都要名要利,要舍要得,居然也能心安理得地舍命为之、苟且求之。然而,而立之后,我又开始写诗,茂盛兄说:“难得工作和生活没有磨灭你的敏锐触角。没法写诗是一个人写作能力退化的重要标志。”
我才惊心,原来我也好险。
我们尊重他人,也要尊重自己。近来耳闻目见不少曾敬佩仰慕的人离开这人世,不由大悲大恸,感慨着生命太美,也太仓促,倏忽之间便可被命运的神谕拿去。花费半生“舍命陪小人”“舍命要功名”,所为着何?“老到的人”自然要驳我的立意了,“人还没活明白呢,就这样不上进!”;“聪明的人”大约也要指责我了,“年轻时有这些想法也就罢了,如今还这样,可见烂泥扶不上墙。”总之,没有在慢慢人生的局部表现出世人以为的样子,是不大为人看得起的。
可是我这幼稚的念头很是顽固,总以为所谓的成熟和世故,不过是能忍,能觉无所谓,能精明,能人云亦云而转身大骂狗屁罢了。初还能哭笑不得,而后便如鱼得水,而后泯然众人矣!海明威有个小说叫《杀人者》,说两个叫乔治和涅克的人目击了一起预谋杀人事件,乔治事后工作如常,而涅克则无法接受他所目睹的事实,并最终搬离了这个小镇。作家格非分析说,“也许最终击垮涅克脆弱心理防线的,还不是这个世界的凶残,而是成人世界对凶残泰然处之的冷漠和无动于衷。”借此言之,对今日的我们来说,让人恐惧的也许并不是社交生活虚假本身,而是对将如此珍贵的生命浪费在虚与委蛇上时的泰然!
我想,如果岁月教我如此,如果世人授我此心,那还是作个有反骨的徒弟吧。
年来,殊不欲用微信,众言语之间,有情绪,有暗示,有投机,有炫耀,有闷闷怅怅,无趣无奈无聊者多。于是便重新拿起了书,写起了文,这才发现局囿于一隅久矣!这世间有太多高明见解需要我去品悟,有太多高贵的灵魂需要我去亲近,有太多未知的领域我未曾涉足,一入便是洞天福地,诚为虚度红尘而心有愧怍。偶有所得,便写一首小诗,不奔诗人的名去,却自得其乐,将个体生命的骄傲、欢喜、仁慈、惭愧、阴暗、恐惧都付诸有意味的言词中,甚是快乐。我用自己的语言把自己的心灵和头脑引出很远,荒原深山或田园故地,神仙洞府或地狱幽冥,人间欢爱或知己红颜,如是将心一放出,便万水千山收不住,是碌碌工作中的一点调剂,是慢慢长途中的色彩和意外之笔。
有人说,今日人间生活渐趋同质化,所见所闻的经验大家都是一样,再没有屈原那样独有的心灵苦旅,再没有玄奘那样独有的慢慢长途,都不过是在固化的时间做来往迁徙的事,流程走完也就完了。
所以,都在说生命美好,那就该把心交给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