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花草戴孝

花草有灵

                                                          刘述涛

老话讲，树老根多，人老病多。什么都能老，就是人不能老。人一老，就惹他人嫌，惹他人厌。生活能自理，一切都还好说，生活不能自理，生了病，哪是最可怕的，不要说吃喝拉撒，就是起码的尊严与生活品质，也无从谈起。何况久病床长无孝子，真正一个生了病，拖着残躯的老人，不要说会让孩子心生厌烦，就是自己也会看不起自己。

不知是不是酒喝多了，我们竟然聊到了一个人的“老”。我们又从一个人的“老”，聊到一个人的大限，说到一个人的大限来到之际，其实是有很多征兆，和有迹可循的，只是我们一介普通人，没开天眼，也没什么文化，自然是看不懂。真等到事后再细细去品，才慢慢发现，在冥冥之中，仿佛有人在前面引导一个人走向自己的大限。

是的，我的父亲在离世的那天早上，他忽然间坐起来同我母亲说，你去楼上把那只板鸭收下来蒸了，我好下酒。

母亲一听，以为这下父亲的病终于好了。

哪知道，这却是父亲的回光返照，当他喝下半斤酒，吃上半只鸭子后，笑着离开时，母亲仍不相信，父亲就这么走了。

此时，在银行工作的老哥也说起了他的父亲，说到他父亲在走的那一年，现在想想，其实里面是有很多征兆的。

老哥说到那一年，他父亲那么性格刚烈自我的一个人，忽然间变得温柔似水，以前晚辈来了，眼睛抬也不抬一下。前几个月，不管是谁来了，都是亲切的倒茶递凳，陪在面前聊上半天。而且在快走的那一年，从不走访亲朋好友的一个人，却变得细致起来，让古哥开车，去看老朋友，同老朋友谷叙旧聊天，临走时，会感谢朋友的相伴一生。

如今想来，一个人大限将至，会去想着好好谢谢亲朋好友。这也是在“谢路”了。就如我们当亲人死后，去报丧，张嘴的第一句话，也是“我家老娘，谢谢你了。”人一听，马上就知道，谁走了。这是一种文化，只是这样的文化再没有人会继承下去。

老哥还说到自己以前回到家，父亲从来都是淡淡的两句问候，你回来了？父亲不会像母亲一样牵着手送上车，更不会坐着同自己聊上半天，一直以来都是一副严父的形象。但在离世的前一天，父亲忽然叫住要返回县城上班的老哥，说有事要交待，这一交待，四个小时，反反复复，说得最多的就是最小的弟弟，总说是放心不下。老哥作为家中的老大，一定要负起老大的责任与担当。老话讲得好，有就老大戳,冇就老大饿。家中有老大，父母不在，老大就是父母。

我们中国的老大文化，一直充塞着中国每个家庭，后来的计划生育，才让中国的老大文化断层以至于要慢慢消失。这自然是题外话，要说的是老哥的父亲离世，让一家人都陷入悲伤之中。这时候，老哥的细婶子却同老哥说了一句话，说你爹这么爱种花，种了那么多好看的花花草草，你要给这些花花草草也戴上孝，让这些花花草草表表心意，送送主人。如果你不给花草戴上孝，这些花草都会走掉的。

天爷，世上还真的有这样的事？我只听说过一个人的爱狗，会在主人离世走后，不吃不喝追随主人而去，花草难道也会？

老哥说，还真的是这样，他问了细婶，怎么戴。细婶让他把孝布截成小布条，一条一条披在花上。他照做了。可却只记得父亲书房的那些花，忘记了一楼二楼上还有许多父亲种的花养的草。后来，披了孝布的花草都仍然活得好好的，没有披孝布的花草，都死了。

老哥还说，那一院子的白玉兰，广玉兰，在发丧之前，满院子都是花香味。抬棺发丧回来之后，人们就闻不到一点香味了。没过多久，那长势茂盛的玉兰花，一天一天脱叶，一天天的枯萎。

听着老哥的话，我忽然间更加坚信，人与人因缘起而聚，缘尽而散，花草树木，也应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