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丘专栏（194） | 殷国然 ：眉心痣（小小说）

沈丘专栏主编 / 露白

沈丘专栏副主编 / 刘彩珍  张杰民  王倩倩

文：殷国然 / / 图源：堆糖

♫. ♪~♬..♩

女人眉心长颗痣，一生富贵不可比。

北京红玫瑰餐厅厨师赵大宝现在对这句话深信不疑。要是搁到以前，他或许还有几分疑惑，自从他那虽然生长在农村大字不识但懂相面会说媒精明强悍的老妈来了一趟之后，深受指点说教，信了。

老妈来北京旅游另外顺道看儿子，原本想带老伴一起来。岂料老伴清静惯了又嫌累，说啥不愿出门，老妈只好一个人到了北京。

见到儿子放下土特产之后，老妈告诉赵大宝，她想去看看听说只有在月球上才能看到的长城，再到长辫子的古代皇帝住的金銮殿坐坐龙椅……

可是老妈首次来，辩不清东西南北，需要人陪。于是赵大宝去找经理请假。

经理沉吟片刻，说现在生意越来越好，顾客大多都是冲着你调配的麻辣香锅来的，可是你掌握着秘方又不愿让人知道，你走了谁来做?

可我妈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我总不能让她扫兴而归吧？我可不愿以后回老家被骂不孝顺。赵大宝据理力争。

经理手托肥嘟嘟的下巴想了又想，最后说，那这样吧，我让我未婚妻陪你妈逛逛吧，看看景点，尝尝北京小吃，所有费用都由餐厅出，你看怎么样?

红玫瑰餐厅员工都知道，经理在追大堂领班肖玉红。虽然八字没一撇，但经理似乎觉得已稳操胜券，逢人就说肖玉红是他未婚妻。

赵大宝明白经理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不过那是经理的私事，他懒得过问，只要有人陪老妈逛北京城就行了。当然，让聪明、活泼又漂亮的肖玉红陪，更是求之不得。

赵大宝立刻点头应允。

逛了几天之后，老妈笑得合不拢嘴，非常满意。临走，她把大宝拉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悄悄嘱咐，小红这闺女中，不但人长得漂亮，还是个有福的命，我就认她是我儿媳妇了，你哪怕用坑蒙拐骗下三烂的手法也要想办法和她处上对象。

大宝哭笑不得，他说妈你咋想的?人家小红可是正派人，现在我们经理正追她呢，再说你从哪儿看她是有福的命?

痣，眉心痣，这姑娘双眉中间长的那颗痣，就叫福贵痣，卦象上说，女人眉心长颗痣，一生富贵无人比，小子，这女人有福，可是旺夫旺家旺子孙，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一定要把握住机会了。大宝妈口吐莲花，振振有词。

大宝听动了心，不过想想经理的条件，他又感觉万分沮丧。他垂头丧气地说，经理和我年龄相仿，不过人家是大学生，祖上三代都生活在北京，住的是四合院，开的是撞死人不偿命的玛莎拉蒂，红玫瑰连锁餐厅遍布北京，我一个穷打工的，拿啥跟人比？

嘿，你个王八犊子，我咋生你这么个窝囊废!在咱十里八村，老赵家跺跺脚，可是地皮颤三颤！刀头舔血都不怕，更别说追一个姑娘家!是人他都有爱好，有缺点，你不会用心观察观察投其所好吗？只要她不结婚，你就有机会，反正我不管那么多，你不把肖玉红娶回家，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老妈留下一道懿旨打道回府了。大宝别无选择，只好开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留意观察肖玉红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

来自江苏连云港市的肖玉红，今年刚好二十岁。大概自幼生长在海边，丰沛温润的水汽熏陶，加之胶圆蛋白含量丰富的海产品滋养，小姑娘出落得美若天人：个头不高不低，不胖不瘦，身材凹凸恰到好处，皮肤白嫩紧致，犹如煮熟刚剥壳的鸡蛋。椭圆形的脸蛋，纤巧如远山一抹的柳叶眉，眉心中间一颗暗红肉痣，仿佛镶嵌的一颗宝石，格外醒人眼目，灵动水汪汪的大眼睛，仿佛天池一湾碧水，清澈莹透，楚楚含情。小姑娘高中毕业，活泼开朗，爱说爱笑爱唱歌，宛若一只美丽精致的百灵鸟，每天在餐厅飘来飘去。同事喜欢，客户喜欢，经理更喜欢。自打小姑娘一进餐厅，就像一块磁铁，紧紧吸引住了他贪婪的目光。他的心每天随着肖玉红摇摆的马尾辫飘动，他的灵魂无时无刻不在肖玉红百灵般的歌声里摇荡。他用尽了一切手段想把姑娘搞到手，提拔，每天送花，送高档衣饰，送奢侈化妆品，赌咒发誓许诺市区的房子，原装进口豪车……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都摘下来，双手捧给她，可是人家姑娘对他就是不来电，无论如何千般诱惑，万种讨好，始终不吐口，总是微笑着有礼貌地拒绝。愈渴求不得，经理的心愈像一百只猫爪挠心，他就像一个输光了万贯家财的赌徒，红了眼睛。也许看透了经理的心思，有几次肖玉红提出辞职不干，但都被经理一口拒绝。经理耍无赖似的说，如果不嫁给我，一辈子甭想离开餐厅，甭想拿到扣押的身份证。

一天午后，送走最后一批客户，肖玉红正和所有服务员一起，忙着收拾碗盏，清扫地板，一个小姐妹过来转告她，经理在二楼办公室等她，让她上去，有事。

肖玉红一怔，周围所有同事也都一怔，目光都落到肖玉红身上。大伙心知肚明，知道黄鼠狼给鸡拜年安的什么心。

可是不去不行。大堂领班肖玉红惴惴不安，心惊肉跳地慢慢走进经理办公室。人一进去，经理室的门立刻紧紧关闭了。随着“咣当”一下关门声，大厨赵大宝的心也“咣当咣当”跳得飞快，他手攥着菜刀，几乎要把刀柄握断。目光紧张地盯着经理办公室的门，耳朵敏锐地捕捉着屋内任何的风吹草动。

不一会儿，屋内传来肖玉红的惊呼声、哭喊声、怒骂声… …仿佛战士听到冲锋的号角，赵大宝立即手握菜刀，三步并作两步冲上二楼，冲到经理室门前，飞起一脚踹开门，冲了进去… …

很快，衣衫不整，满脸泪光的肖玉红跑出屋门，跑下楼梯，跑过惊诧相嘘的同事面前，跑出了餐厅大门……

屋内先是传来两个男人高声的争吵怒骂，继而渐渐平息下来，低到像平常人的说话声，众人细听，好似在谈论什么条件… …半个小时后，赵大宝两手空空，冲了出来，一面喊着肖玉红的名字，一面飞速跑下楼梯，同事们赶紧告诉他肖玉红走了，赵大宝两眼发直，匆匆道声谢，也冲出餐厅… …

以后同事们再没见过两人。因为不久，俩人就在赵大宝河南老家举行了隆重的婚礼。当晚，泪光盈盈的肖玉红伏在赵大宝肩头，深情款款地说，你真傻，为了我，把秘方都送人了… …

赵大宝搂着软绵绵的老婆，悄声细语，谁让你长了颗勾得我灵魂出窍的美人痣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