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与尊严

闵生裕

 

孝经有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当年我拥有一头浓发时,没意识到它存在的超常意义。相书云“眉浓发厚人必贱”,如头发过于浓密,那么主此人的智力不是很突出,做事不加考虑,没有缜密的思维,不容易做成大事。

我妈常说,贵人不顶重发。

很早我就知道自己愚贱。我一直以为自己就是赌场上那个苦命的王刚,揭单摇双。由于阅读写作熬夜,吸烟喝酒及不规律的生活,导致曾经像林海松涛一样的头发如无边落木,萧萧而下。若干年前,我家师太见我伏在电脑前写作时恨恨地说,我让你熬,好好地熬,等把那头猪毛熬光时,你看你得的稿费够买假发么?我当时哈哈大笑,没当回事。我笑一贯严肃的师太不经意间幽默了一把。

当然,师太的话大概有对当下稿费制度的无情抨击,对清贫码字人的无限同情,对我大概只有冷嘲热讽。

有一段时间,我留给别人的印象,不是喝酒,就是在喝酒的路上。不止一个朋友或读者劝我要惜命,那种迫切与真诚让我感动。有人说,老闵,我们那麼爱你,为什么你就不爱自己呢?我的确不爱自己,尤其这副庸常的皮囊,这座沉重的肉身。喝多了二劲来了还不受劝,说:喝!喝死算求了。

有一段时间工作压力不大,明显感觉脱发少且有光泽,像头顺毛驴。最近感觉又不大好,闲来挠头,一抓一把头发。晓镜但愁云鬓改。上高中时语文老师侯先生讲到《水调歌头》“多情应该笑我,早生华发”时,指着坐在第一排的一个少白头同学的头发说,这就是华发。如今两鬓之间“可怜白发生”还不够,大有“白头搔更短”之势。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我的头发稀了白的多了,但尚未荒漠化。

一位半荒漠化的老兄把残存的那几根毛打理得一丝不苟。我突然明白,什么东西只有失去才懂得珍惜,比如某个关于男人200万不动产的段子说的那个。比如头发,比如爱情。以前常见脱发者,中间足球场,四周铁丝网,要么地方支援中央。地方能够支援中央说明地方还宽裕。关键有时地方财政也很困难。

我以前不解有些光头强,顶上没有植被,把别处的一缕长头发强行,梳到脑袋上装点门面,我们觉得多少有点儿滑稽。还不如索性剃光,以光头示人。

佛家说头发是三千烦恼丝,有诗曰:因定三生果未知,繁华浮影愧成诗。无端坠入红尘梦,惹却三千烦恼丝。”所以遁入空门的人要剃度,是削发明志。按说我头发渐稀,应是烦恼渐远,为何纠结?因为我本俗人。在俗世里,头发不是烦恼,甚至是象征。所以,哥梳的不是头发,是尊严。

照我目前的情况,头顶抛荒是迟早的事。一也许有一天我会伤心地说:曾经有一乌黑浓发葱茏在我头上我没有珍惜。等失去的时候,我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脑袋在,毛没了。如果上天能够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捶胸顿足对它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非要在这几根毛上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作家档案】

闵生裕


闵生裕(现被聘为本平台专栏作家),宁夏盐池人。专栏作家,不自由撰稿人。擅长杂文时评,足球评论,艺术评论等。中国评论家协会会员,宁夏作协理事,宁夏杂文学会副会长;中国硬笔书协组联部委员,宁夏硬笔书法家协会副主席、秘书长。出版杂文随笔集《拒绝庄严》《都市牧羊》《一个人的批判》《闵庄烟火》《操练自己》等七部。

责任编辑:祁国平 书带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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