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诗歌●青春诗会】赵浩 ▎白鹭（组诗）
起初，它飞向岸边巨石。
长爪试探性降落，又时刻
准备，弹开一切不安定因素。
卵石堤坝阶梯分布，
长嘴巴在云中垂钓。
疫情以来二十余天，
某些感知互不联络。
我们对视。木化。
减掉对方陌生部分，
只剩水波漾起蛙衣，
丢失贴紧眼球曲面。
两分钟后，它激活于虚无，
扑闪几下滑出我的屏幕。
纪念日
穿过长廊，我走近
傍晚的热草坪。晕眩
发生在甜蜜之后，
多半因为封闭。
我的身体晃荡，言语
零碎且不及物。你用
地方新闻来弥补:
口罩人正在消失，小火锅
旋转在郊区。此刻，云
结束流动，收缩为
天空的褶皱。幼荷
暗弹琴键楼，湖面上
两艘气垫船借风波
贴舞。旋移。我继续
走着，幻想你从蛙鸣中心
走来。在夜的深处，
三个夏天重叠在一起。
回声
礼物还未寄出。翻身，
午夜托举星序的密谈，
钟表就这样空转着。我要
到豫北的小不点儿里去，
等太阳爬上五楼，就在暗房中心
摆弄塑料花瓶。可我，无法回避
雪垠湖西岸，连续三天
遭遇戴胜鸟。它细长的嘴
瞄准我，它教我沉默。
枯枝，在风中刺破勇气。之后，
萧瑟的历史剧里，大功率
造雪机颤抖着，结局还在蓄力……
这酒杯喷泉，赐我沉入
末日的茶花河谷，
那一年，水涨恨意高，
散伙的人们从四面拼接起来。
摩羯座
单车漂移，窃入初夜的虫鸣。图书馆
点亮芦苇翕动。马路折痕处，流萤
穷光。之后，水声乖蹙，暗云盛极一时。你悬挂
我的西方。湖边，我们坐在月亮的缺口处。
虎丘
步行绕长江花园。夜雾中，
树灯奏虚无之邀。
南方苦涩，角力的学生工
陷入电子棋局。酒旗粼动，
除夕隐燃推塔游戏。
局部的雨夹雪里
你返身如燕，觅回宵夜。
月历向你伸出晃荡的钟舌。
统一的电视节目，
欢乐被均匀分配。你坐进
窗景的中心，仰望
本世纪最自闭的烟囱。
驳杂的员工宿舍
助你抵抗遗忘。寒流倒错，
反复烟火焦唇。抱紧寂静本身，
你要收回迟日的花冠。
文献学或草木经
豫西北边陲，黄河水撤回
虚拟的警戒线。蜕下
白顽石和腥甜时光，
令人紧张的水下城镇
扑进胸口，不得不衡量一下处境。
站在新大陆，巨大
“几”字的蛮腰上，土著居民
听起来像一个个按钮，
触发就燃烧成文字的角兽，
“恍惚中，它们一会儿是骏马，
一会儿是完美的畜生。”*
文献的创造者正在被文献创造，拆迁后
淹没，消失意味着逆向生长。捕鱼队
踏着星星之火。铁锚的尖端，仍
放射着旧时代的荣光。
奇迹是否需要练习？溺于此刻，草木
献出倒置经文。暗涌将世界静静
撕裂，成全着最为不堪的信仰。
*引自臧棣《最简单的人类动作入门》
天鹅
它把头伸向自己，它的嘴巴
率先变黑。两张照片之间
必定有漏掉的真理。它仍在
缀满虫洞的密室里凝神。
休想捕获它，作为诗中的倒影。
青天河的友谊学速写
像是返回到地理名词的内部，我们的比喻
将要所剩无几。
四面环山，我们陷入鸟鸣制作的漩涡，听
迟来的讯息。石壁的分层是一种古老的
暗示。秋露顺着叶脉建造微型水电站，
冒着早晨的凉意。一群人的出现，总是
洁净地站在事物的对立面。在零星建筑的
掩护下。静默的燃烧里，有轻微的爆裂。
“我们经常因为坍缩的风景而忘记偷听
自己的命运。”
后来，穿过一片阔叶林，我们从迂回的山
路上降落。在码头，我们接过救生衣，
冒充一群逃命的人。
“青山的相对而出，来自顽固的舟痕。而
你们，来自我的偶然。”
我们用眼角的余温，小心修补着发涩的
河岸线，并将秘密藏在小鱼的腹中。
水花模拟最后一次马达的启动。白云重
复着白云。我们，重复石阶的韵脚。
都说江湖再见，
几个相互确认的黑夜，我们早已用失眠，
打破了很多规则。
黄昏辞
晚风把云吹成一团松垮的野兽落入
莲湖，听见水面上细碎的金银。几条鱼
补充进我的沉默，沿着柳梢向上攀爬。
追赶是少数派的游戏，你说今晚的月牙
会不会像一把舒展的弓？我们各怀城府。
相遇，不过是无处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