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在说高考,那二十多年前农村的孩子高考之后都干了啥呢

读高中的那三年,家里除了种西瓜,还养起了蚕。

当时我们家承包了三亩地的桑林,新种的桑树一人多高,叶子又大又肥,春天萌发,深秋落叶。

这三亩桑树可以供养三茬蚕,分别是春蚕、夏蚕和秋蚕,夏蚕也叫热蚕。

从读高中开始,我们便被学校要求四周回家一次,过个大周末。

印象中过的大周末,很多回忆都和蚕有关。

见过蚕种、刚孵化出的像小蚂蚁一样的蚕宝宝,以及二眠蚕、三眠蚕、四眠蚕和蚕茧。

还有一个专门养蚕的屋子,从最开始的一个蚕筐子开始,随着蚕宝宝逐渐长大,分出来蚕筐子也呈几何倍数增长,最后整个屋子三层架子上以及地上,便都摆满了蚕筐子。

除了满眼可见的蚕宝宝,就是父母忙忙碌碌的身影,他们一刻不停,大眠蚕睡醒起来以后,白白胖胖的蚕宝宝吃得比牛还多,要加大采桑量。

吃几天之后,食欲便开始减退,慢慢身体变得透明,都翘首以待,要找地方吐丝结茧,这才是养蚕人最忙碌的时候。

这时节要及时把不吃不喝浑身透明的蚕宝宝挑出来,让它们爬上专门的蚕帘子,这一屋子蚕,挑起来绝对是个大工程。

如果不赶紧让蚕宝宝爬上专门给它们准备的蚕帘子,它们就会随地结茧,那将是个大麻烦。

那几天三天三夜不睡觉也得分拣完毕。

经常会听母亲讲,村里那个谁吃饭时,手里拿着煎饼,吃着吃着,煎饼头子就掉地上了,睡着了;父亲会讲,还有谁谁谁,去赶集卖瓜回家的路上,推着车子居然也睡着了……

这就是我们农村孩子的父母,他们赚的钱才真叫血汗钱,而供养我读书的也是这些血汗钱。

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说实话,那时候我读书的很大动力也都来自于父母的辛劳,每回家一次,就自动受教育一次。

我们那时候的高考还在七月份,高考过后,正赶上一茬热蚕。

不像城里的孩子,可以出去旅游,去学习一门新技能,或者刷刷电视,我得帮着父母采桑喂蚕。

刚开始蚕苗还小的时候,吃得比较少,采一个尼龙袋的桑叶就足够了,每天早晚,采最嫩的桑叶拿回家,撒在蚕筐子里。

随着蚕越长越大,去采桑时,要拿的尼龙袋子也越来越多,刚开始母亲还能用扁担挑着,最后,母亲不得不推着独轮车,一车可以放七八个装的满满的尼龙袋。

蚕长大之后,老叶嫩叶都能吃,不用怎么挑叶子了,于是我双手就像耙子一样,不停地噼里啪啦往下撸。

采桑的时候,也是我放飞思绪的时候,虽不是“精骛八极,神游万仞”,但也可以东想西想,思想就如脱缰的野马,仿佛手里采的并不是桑叶。

七八月份,虽然正值一年最热的时节,但是真正甩开膀子干活之后,人也就不管天气热不热,太阳晒不晒,桑叶毛不毛了。

如果你在农村呆过,甩开膀子干过农活,一定会对“挥汗如雨”、“汗如雨下”等词汇有着最深切的理解和感受。

每次从采桑归来,脸都热成一块大红布,胳膊腿也渐渐黑黝黝的,高考刚过那个天天不见太阳,捂在教室里有着城里人一样肤色的姑娘,逐渐又蜕变成了黑黝黝的采桑村姑。

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看到一年要交2750元的学费,想着这些学费是出自这些蚕宝宝时,便觉得更要努力多采些桑叶,多帮父母干些活,毕竟一个暑假呆在家里的时间并不长。

蚕宝宝从如蚂蚁大小,慢慢长大到吐丝结茧,最快乐的时候莫过于摘蚕茧时,那雪白的如拇指大小的蚕茧,一个个分别被蚕宝宝自己吐的丝固定在蚕帘子的方格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激动和美感。

印象中摘蚕茧大都是在晚饭过后,一家人抱了蚕帘子放在堂屋正中,人手扶着一个蚕帘子,边摘蚕茧,边看电视,边聊天,看着那雪白的蚕茧子在塑料布上越堆越多,想象着卖蚕茧的时候,心里着实很美。

这时节,养蚕人会觉得之前所有的辛劳以及不眠都是值得的,唯有收获才能解忧。

不禁想起宋朝张俞的一首诗:

昨日入城市,

归来泪满巾。

遍身罗绮者,

不是养蚕人。

劳苦大众永远是最辛苦的,没有体验过农村生活的人永远不会明白,明明做着最苦最累的活,却拿着最微薄的收入;明明织着绫罗,穿的却是粗衣。

这就是劳动人民的本色,这就是我虽然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在城里也呆了那么多年,但始终还是土气鄙陋的原因,因为那种土气是天生的,是骨子里的,是长在血肉里的,不管用什么化妆品和遮瑕霜都是遮不掉的。

所以,干脆,我就本色地过我的生活,其实,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自然之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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