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畅觉:烟与烟嘴/明知吸烟有害,为啥戒而复吸吸而复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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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畅觉,湖南邵东人。1946年生。曾发表小说、散文20万字。著有《浮生若梦》、《刘畅觉文集》等书。
烟嘴因烟而存在,若无烟,则无烟嘴,更无烟民。
烟草于明嘉靖年间,由菲律宾(时称吕宋国)传入中国,至今不到500年。明姚旅《露书》载:“吕宋国出一草……以火烧一头,以一头向口,烟气从管中入喉……有人携漳州种之,今反多于吕宋。”
作为老资格烟民的我,二十岁时正逢“文化大革命”,在农村修理地球。当时的农村没有纸烟,即使有,也没人买得起。农民只好自己种旱烟,抽喇叭筒。农村还有一种铜制水烟壶,我叔祖便有一只,每天擦得锃亮,放出金色的光。吸烟时,壶肚里的水便“呼呼”的响。还有一种烟竿,前端套着铜烟锅头,像电视剧中纪晓岚手中的那种,没那么大,这种烟竿在北方更常见。“文革”中有个仓库管理员,晚上值班,独自坐在床上抽烟锅,随之顺手将烟锅伸向墙壁,将烟灰叩掉。这一下正好叩在墙上糊有报纸的毛主席的画像上。第二天,这个管理员被当作“现行反革命”给带走了,投进了监狱,等待他的将是命运的沉沦和无边的灾难。
我有一天在地里干活。一个老农从地上捡起一片枯落的桐叶,揉碎,用片纸卷成喇叭状,吞云吐雾。我说:“这能抽吗?”他说:“我断粮(烟)时就抽这个,还有枯薯叶。”我诧异。贫穷能逼生出另类发明,困迫可滋生出种种无奈。
后来我作泥工,替人盖房子。主人家常备下几把旱烟叶,或是烤烟叶,匠人自己切成丝,卷喇叭筒,吞云吐雾。我就在这时学会了抽烟。因为借卷烟之机,抽烟之时,可获片刻的休歇。否则,你得无休止地干活,没有停歇的理由。在地里干活也一样,许多年青人之所以学会抽烟,最初的动机是为了“偷懒”。
我到教书时,抽烟已成瘾。抽烟一旦成瘾,就很难戒掉。现在的烟盒上写着“吸烟有害健康,戒烟可减少对健康的危害”。外国的烟盒上还印着骷髅头,阴森可怖。医院里的禁烟宣传画,也恐怖吓人。可广大烟民们却熟视无睹。在如蚁的烟民中,“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拿自己的生命当回事,可悲而无奈。民国名人张群嗜烟,他的夫人马育英仿照陆游的《钗头凤》填了首词:“本国烟,外国烟,成癖苦海都无边。前人唱,后人和,饭后一支,神仙生活。错!错!错! 烟如旧,人苦透,咳嗽气喘罪受够。喜乐少,愁苦多,一朝上瘾,终身枷锁。莫!莫!莫!”张群死时,马育英作的挽联是:“与人为伍,与烟为伍,一生起伏,吸吸呼呼合拍国家命运事;对己以严,对人以宽,两袖清风,挥挥洒洒同去泉台欢乐谷。”
1983年,我在邵阳教育学院进修。同班多为年青人,就我一中年,唯一的烟民,只好戒烟。这一戒便是七年。1990年高中同学在株洲中国银行聚会,作为行长的杨同学,还有湖南中国银行行长的仇同学,为了尽地主之谊和同学之谊,每天好烟好酒摆满了会议桌。酒,我不沾边。烟,旧知己,老相好,相别数年,仍有那么大的诱惑。抱着“不抽白不抽”的心理,抽了一支。从这一支开始,旧瘾复发,一发而不可止。
2006年在广东肇庆。女儿说:“爸,戒烟吧?”我又开始戒烟。有时烟瘾犯了,从六楼下去买烟,走到庭院里,停住,徘徊,打几个圈,又回到六楼。有时上街,立在烟摊前,瞅着琳琅满目的香烟包装,手伸入兜里,摸钱,攥住,又放回,然后怏怏地离去。在肇庆的三个月,戒了三个月烟,也在杂志上发了几篇文学作品,还结识了几位杂志社编辑。临回家前,又买了盒“红双喜”。久别家乡,遇见亲旧好友,不能不发支烟以示礼节。在火车上,一律的生面孔,那种孤独无聊的感觉,令人窒息。只有车窗外的“咔嚓咔嚓”声,在节奏中给出一点生动。夜色渐浓,睡意袭来,却无法入睡。在似睡似醒间,手于无意中触到了烟,烟!几经犹豫,抽出一支,猛吸一口,烟的清香立刻弥漫了整个车厢,久违的陶醉与享受复至,孤独与寂寞已荡然无存。就这样,三个月的戒烟毀于一旦,我又重新回至烟民的行列,直至今天。
前不久,儿子送我一只烟嘴,据说挺贵。用烟嘴,烟味没了,光冒烟,但我一直用着。每当我用纸巾擦拭烟嘴中残留的烟油时,那黑渍渍的东西令人心惊肉跳。平常把这些东西都吞进了肚里而浑然不觉,居然一吞几十年。医生说,吸烟人的肺都是黑的,看来没骗人。二十支烟所含的尼古丁可以毒死一头牛,为什么就不毒死人呢?据说人的肝脏会分泌出一种什么物质,可以抵消尼古丁。据资料,我国有三亿多烟民,还有七亿人被迫吸二手烟,每年有100万人死于和烟草有关的疾病。全球每年因吸烟导致死亡的人数高达600万。如今的禁烟政策越来越升级,我想,要是有一天人的肝脏突然停止了这种物质的分泌,那多好!吸烟的人都被毒死了,烟也就没了存在的意义。烟没了,烟嘴还有什么用?
世上无烟,碧海蓝天。世无烟民,天下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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